“我多想知道他的過去，我多想對他多一些了解。”裴嵐鈺吻了吻藍色妖姬，就如同在吻著黎曼的唇。
    “我自作自受，可是我還是不想放棄……哪怕是有關他的一點點信息，哪怕是付出我所有……”
    程明楓看得出裴嵐鈺平靜之下的瘋狂，一瞬間竟覺得害怕。
    他看得出來裴嵐鈺對黎曼的執念幾乎已經成狂，他不會忘記黎曼剛剛去世之時裴嵐鈺做出的那些讓他如今想想仍然心有餘悸的行為。
    “阿鈺，你以前不是說過麼，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得之為幸，失之為命。你何必……”
    “我何必把一段已經失去的愛情看得那麼重？”
    裴嵐鈺自嘲地笑笑。
    人呢，都是犯賤。
    活著的時候不懂得珍惜，將一顆真心視若草芥，隨意踐踏。等到失去的時候，才驀然悔悟，心心念念著那人以前的好。
    可是，有什麼意義呢？
    逝者終究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的存在，隻是靠別人的記憶。
    “我隻是想做完以前應當做卻沒有做的事情，我不想讓黎曼帶著他的過去走，我不想他來過這個世界、卻隻留下那短短三年的痕跡。”
    所以，我不會放過一絲一毫可能與你相關的蛛絲馬跡，哪怕是沒有證據的關聯，我也寧可耗費精力也不可錯漏。
    程明楓無意識地撥弄著手上的珠子，擔憂地皺緊了眉頭。
    “那你接近蘇曼，究竟是因為什麼？不能單單因為他跟晨歌談話時說了‘黎曼’就證明他和黎曼有關係吧。”
    裴嵐鈺微抬一側的嘴角，眼眸中不含絲毫笑意——“說實話你也別生氣。前幾天我的人潛入安晨歌家裏在書房找到一幅畫，雖然不清楚是不是蘇曼送他的……拍了張照片被我夾到相冊最後一頁了。”
    翻開相冊，程明楓直接找到最後一頁。
    黎曼的畫風萬年不變，而且十分獨特，隻要多看幾張就能輕易分辨出，尤其是那個落款。
    “黎曼的。”程明楓毫不遲疑地辨認，而且一語中的——“以前沒在晨歌家見過。”
    就是因為沒見過，所以裴嵐鈺才斷定是蘇曼送給他的。如果蘇曼送的那張畫真的是這一張，那麼安晨歌在紫禁之巔寧願明目張膽地得罪程明楓也要和蘇曼單獨交談、包括之後一直護著蘇曼也都能解釋清楚了。
    但是，解釋清楚這些點，卻帶來了更大的謎團——蘇曼十八歲之前基本上沒有在京城停留過太長時間，他又是如何認識黎曼的？黎曼第一次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是在五年前，也就是蘇曼十五歲、黎曼十七歲的時候，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黎曼在那時便和蘇曼相識了。
    裴嵐鈺心裏還有其他疑問，比如蘇曼從哪裏得到那幅畫的，他又為何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接著便去把畫送給安晨歌……
    一個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失去記憶，難道不是應該去尋找過去嗎？
    從在海濱第一樓郭芷向他潑了一臉酒他的反應來看，蘇曼根本就不知道郭芷是誰，更不知道郭蘭君是誰。
    這樣看來，蘇曼對他的過去絲毫不關心，連打探的意思都沒有。
    太違和了。
    淩亂的各條內線還需要慢慢理清，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如果那幅畫真的是蘇曼送的，那麼他和黎曼的過去——必然有聯係！
    信息量太大，程明楓坐在沙發上沉默良久。
    正午的太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直直射入客廳，在地板上打出明亮的光。盯得太久，再轉移視線看向別處的時候眼前不可避免地出現一團團黑影。
    頹靡地仰麵躺倒在沙發上，程明楓捂住眼睛無語道：“我敢說現在我覺得蘇曼真他媽是個天才嗎？就憑一幅畫……他就能把咱們幾個弄得團團轉。”
    一個二十歲的小屁孩，一個半隻腳都沒踏進圈子裏的三代，從一醒來就讓他、裴嵐鈺、關以攸花費不少功夫來調查分析，而且到現在為止居然越查越亂，這絕對是絕無僅有的事兒。
    裴嵐鈺心想蘇曼離天才還差遠了，隻是身上秘密太多而已。
    他回憶了下蘇曼的言語行為，“從PetrusPomerol1998到華年偶遇，再到他說的那些話，沒有一個是讓我不能想起黎曼的。現在看來，他也許是故意的。”
    聞言，程明楓仔細想了下，“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有些這種感覺，隻不過不怎麼強烈而已。在紫禁之巔的時候他還專門提過小雪。”
    “那蘇曼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而且……”實在沒有享受的氣氛，程明楓站起身子，在屋子裏踱步，“也許是我們太敏感了，巧合也說不定。”
    “現在還不能排除巧合的可能。”裴嵐鈺點頭，來回琢磨著蘇曼的言行舉止。
    “但也有可能……並不是巧合。”
    裴嵐鈺麵朝陽光站著，帶著淡金色的光芒洋洋灑在他的臉上，略顯冷淡的麵龐顯得稍微柔和了一點。
    “這就是你要接近他的原因？”程明楓問。
    “我在接近他，他何嚐不是在接近我。”一聲輕笑過後，裴嵐鈺接著道：“我更想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算是默認了。
    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薛晏的賭約。
    不過，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沒有必要再提。
    裴嵐鈺其實對黎曼的過去並不是一無所知，但也並不是非常清楚。在他掌握足夠讓他滿意的程度之前，裴嵐鈺並不想太早說出來。
    此時，似乎有些什麼離水麵越來越近，幾乎要浮出來。裴嵐鈺斟酌著，他需要程明楓的幫助，雖然本不欲將好友拉下水來。終於一改之前獨自調查的決定，對程明楓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蘭佩路斯家族？”
    程明楓不知道他的用意，但還是把自己聽到的些許信息說了出來：“在歐洲是個很出名的家族啊。聽說他們以殺手著稱，曾經遭過十幾個國家軍方共同圍剿，之後就消失了。”然後他問道：“蘭佩路斯家族一直都是傳說，他們在上個世紀之前很猖獗，現在基本上都滅絕了吧？你對他們感興趣？”
    裴嵐鈺眸色深沉，他輕聲笑了起來，眼底卻毫無笑意。“蘭佩路斯家族，他們隱匿一個世紀，是時候浮出水麵了。”
    程明楓對裴嵐鈺突如其來的狠戾很是狐疑。按道理來說每每談到關於黎曼的事情裴嵐鈺是不會隨便轉移話題的。不過他突然想起曾經黎曼第一次被綁架時的情景，突然心底有了一種猜測，難不成……
    “黎曼是他們的人？”程明楓脫口而出。
    裴嵐鈺但笑不語。
    沒有否認，那便是承認了。程明楓覺得黎曼此人簡直是讓他刮目相看，事實上他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蘭佩路斯家族本身就是傳說，而黎曼在他看來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個單純到不諳世事的小孩，可他居然會和那種代表著黑暗、血腥、金錢、權色的名字關係深遠。
    如果不是習慣性的選擇無條件相信裴嵐鈺，程明楓絕對會以為他在開玩笑。
    隻是，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玩。
    黎曼是蘭佩路斯家族的人意味著什麼呢？程明楓很容易就梳理出幾點：第一點，黎曼的出現並不單純，而且他們居然沒有防備。第二點，黎曼的死亡並不單純，是不是仇殺並不清楚，也有可能是組織殺人滅口。第三點，黎曼死後這兩年多的平靜並不正常，也許平靜之下是更加凶猛的漩渦。
    程明楓覺得他們背後有一個黑手，在以他們為棋子，下著一盤以生命為賭博的棋局。
    那麼就太可怕了。不過，也很有趣。
    而且，裴嵐鈺對黎曼背景的了解程度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淺薄，甚至比程明楓所想象的更深。於是程明楓問道：“老實交代，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發現黎曼身份的？”
    裴嵐鈺沒打算隱瞞，“挺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