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後冒出些冷汗，腳下的大理石地板一時變得軟綿綿的，讓他幾乎站不穩。
    他睜大眼睛，先是不可置信，再是有些傷心，最後卻化為濃濃的悲哀。安晨歌有那麼一瞬覺得，這個孩子，如同一個即將溺斃的落水者，濕潤的眸子無聲渴望著一根救他上岸的稻草。
    但是，那根稻草究竟是什麼，他不知道。
    蘇曼臉色奇差無比，仿佛受到很深打擊。安晨歌心裏升起不好預感，他看蘇曼身子一斜，竟是站不穩，便下意識過去扶住他，兩個人此時的位置正好對調。
    “蘇少，你還好吧？”
    蘇曼努力站穩腳，雙手顫抖的厲害，他牢牢攥住安晨歌的衣領，仰著頭咧出一個比哭還像哭的笑容，他帶著濃濃的鼻音問道：“屍骨無存……怎麼可能會屍骨無存？怎麼會死在海上？”
    他反複喃喃：“怎麼可能……”
    恍若在夢中，心裏空空落落，整個人都找不到個落腳點。
    安晨歌並不願提起黎曼的死，此時卻被蘇曼過激的反應弄得束手無策。心裏如同打翻五味瓶，滋味盡有。
    那般清秀柔和的麵龐上，怎能露出那般絕望的表情？如同一條為了汲取水分而嘴巴一張一合的河涸之魚，無助又可憐。
    安晨歌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是演員還是影帝，除了機遇好之外自然還有過硬的演技。他輕易能分清究竟是演戲還是真實。
    眼前少年眼中並沒有眼淚，但其中的悲傷與絕望卻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即便是已經被稱為天王的他也裝不出來。
    安晨歌並不知道蘇曼和黎曼究竟是什麼關係，此時他敢肯定絕不會比自己和黎曼的牽絆淺。
    真性情的流露，他還怎能懷疑。
    他扶住蘇曼的肩企圖給他力量，“我知道的並不多，也許其中會有誤會。隻是逝者已逝……”沒有再說下去，安晨歌心裏湧出酸楚。
    “逝者已逝？”蘇曼突然仰起頭，麵色一瞬猙獰，蒼白的唇氣得微微發抖，他聲音尖銳，如同一把想要沾血的刀子，清澈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沒有屍體難道就沒有人懷疑嗎？黎曼死了，難道就放任凶手逍遙法外嗎？他們都活著……那些傷害過他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們憑什麼，憑什麼？”
    蘇曼以為自己心理夠強大能夠接受黎曼的死亡，雖然他抱有一絲僥幸希望黎曼的軀體還活在世界某個角落，雖然他清楚可能性並不大……但屍骨無存？死在海上？爆炸？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京城在內陸離海邊並不近，沒有任何理由槍殺過之後再將他特意運到海上，即便是為了毀屍滅跡！爆炸是為了什麼？究竟是誰非要他的命？
    蘇曼在混亂中抓住一個詞——爆炸。
    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為他在混沌中劈開一條縫，他很快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使自己清醒過來。
    船在海上爆炸並不是小事，多多少少都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越是出乎意料就越顯示出事態的不正常，越是違和查起來就越是容易找到突破點。
    蘇曼啊蘇曼，一切都還沒開始你就自亂陣腳，還說什麼還自己一個真相，簡直糟糕透了！
    重獲新生，不是為了讓你來感懷來悲傷，否則還有什麼意義？
    做幾下深呼吸，蘇曼感覺內心的陰鬱散去許多。
    重生之後他便強迫自己一夜之間長大，表麵上看附在一個比自己還要小幾歲的人身上，但內裏智到卻是成熟許多。
    曾經的單純早已不再純粹，浸了鮮血的白紙又如何不斑駁？蘇曼原以為他會懷著濃烈到將對方粉身碎骨的恨意去麵對這個殘忍又現實的世界，但他發現，總有人如同太陽一般將他從絕望的黑色深淵中拉出，帶給他愛與希望，帶給他救贖。
    比如蘇笑琪，比如宋默笙，比如安晨歌。
    悲傷與後悔是世界上最無意義之事。
    後悔無可挽救，悲傷則更添悔恨。
    定了定神，蘇曼蒼白著臉對安晨歌略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勉強極了——“我和他關係很好，一時間隻是太震驚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安晨歌意外於他如此之快的恢複速度，不過見他好了不少便沒有再扶，收回手從口袋裏拿出白色手巾給他擦擦額頭細密的小汗珠，動作自然毫無別扭之意，蘇曼也並未察覺兩人動作有些曖昧。
    “還有一個問題。”安晨歌的手指停在蘇曼額角，深邃的眼眸直直看如他的眼睛。
    “你和黎曼究竟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