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27歲  四十五、結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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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說什麼?”馮誌玨看著筱町,那樣淡然的神色,清淺的眼底融不進一絲月色,什麼時候開始,他在望著她的時候,再也映不到眼底。
    心在疼,筱町想伸手捂住顫抖的心髒,才發覺連抬手的力氣都不剩一毫。
    “你也應該想明白了吧?”見筱町不說話,馮誌玨試探的問。
    筱町僵硬的點點頭。
    深呼吸數次,肺裏都灌滿了冰涼的空氣,筱町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
    “對不起。”
    “你不用勉強自己……”
    “沒有,我是真心的。我也不會再糾結了,馮誌玨,分手吧。”
    “好。”
    秋風輕輕的托著應答的尾音送進筱町的耳朵,細細的尖尖的,然後變成一根閃爍寒光的銀針,紮在顫抖的心髒上,不見血,卻疼得讓人窒息。
    筱町莫名的想笑,雖然她努力的半天也沒有笑出來。
    從前的時候,筱町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因為她習慣設身處地的善意,很多朋友喜歡找她排解戀愛的煩惱,吵架亦或分手,她總是耐心的安撫傷心的朋友,似乎也總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對待感情,筱町一直有自己的原則,幹脆、絕不拖泥帶水,她極看不慣藕斷絲連,也更中意長痛不如短痛,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是的,她做到了,就是,真的太痛了。
    到底有多痛呢?可能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程度吧。
    眼淚似乎又有濕意,筱町急急站起,背對著馮誌玨,仰頭望著將圓未圓的明月,希望眼淚能倒流回心底。
    “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嗯。”
    馮誌玨答應著,但仍跟著筱町的腳步,送她到了樓下。樓梯在建築陰麵,巨大的陰影鋪陳開,很多東西都看不清楚。
    腳步聲響起,又沉寂,樓道的感應燈亮起,又熄滅。筱町站在樓道口,伸出手,不見五指,就像他們兩人的未來。
    筱町企圖封閉自己的五感,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裏,不看,不聽,不想。如果能融化在這片黑暗裏,該多好。
    時間被拉長,又被拉回……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應該走了吧,這一天,終於來到了,終於過去了……麼……
    又來了,筱町再也無法忍受的雙手捂住了胸口,又來了,那種疼。
    逼著自己慢慢的轉身,去麵對現實。一切都結束了啊!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身後如此空曠,沒有他。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失敗?!
    筱町開始狠狠的譴責自己,聲音重複的在腦海中盤旋,最後衝出了口。
    “為什麼我會這麼失敗?”喃喃,筱町雙手緊抓著胸口的衣服,仿佛隻有這樣才不會讓心髒破裂。最後,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瘋子一樣的衝出去。
    空蕩蕩的街路,昏黃的路燈寂寞的溫柔。驀地,淚珠滾落,砸在胸口,砸在地上。
    就那麼走了啊。賀筱町,你究竟還想期待什麼呢?
    踉蹌著收住腳步,筱町佝僂著身體,大口的喘氣,恍若沙灘上瀕死的魚。
    僵硬的轉回身,地上,有一道頎長的影子,不是自己的。抬頭,嚐到苦澀的鹹。
    他倚著牆壁,不動,不言,那張溫柔微笑的臉,恍若初見。他慢慢的直起身體,慢慢的張開雙手,向著她。畢竟,那麼真實的喜歡過。
    弦月當空,被夜色蒙上了一層紗,清冷的光揉進三分繾綣。
    她抱著他,緊緊的。相交至此,為數不多的擁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越是抱緊,越是空虛,馮誌玨的身體仿佛就是一捧水、一抔土,不停的流失,無法阻止。
    馮誌玨拍拍他的肩膀。
    又過了多久,沒人知道。筱町開始給自己倒數,5,4,3,2,1。“謝謝”話落的刹那,放手,轉身,消失。她跑得飛快,讓冷空氣同樣飛快的填滿她的肺、她的大腦、她的世界。
    路燈下馮誌玨望著自己的手,愣怔著。
    到底誰對誰更殘忍……
    第一次,分手。
    第一次,真正喜歡上了一個人。
    第一次,和喜歡的人分手。
    晚上,筱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久久無法入眠,她害怕自己真的舊病複發,又暗暗的安慰自己“失戀的人都失眠”——原來失戀有時候竟也可以變成安慰。
    窗簾的遮光性能很好,四下黢黑,伸手不見五指。可惜現在的樓房牆壁薄,隔音不是那麼好,晚上經常能聽到大車馳過的轟響,或者夜歸人的借酒發瘋。筱町安安靜靜的聽了半晌,覺得今天的外麵格外的吵,其實也不過是往常的動靜,但就是不知道哪裏添了許多的煩躁。筱町聽著聽著,換了一個姿勢,再聽著聽著,又換了一個姿勢。
    終於,不知道幾時開始,聲音弱了,筱町的呼吸也難得開始趨於綿長,世界安靜的落針可聞。“咚……”一聲很小的聲音,真的很小很小,小到筱町認為除了自己沒有人會聽到,但是又是那麼突然,那麼突兀,就像一顆很小的石子落到湖心,雖然很快歸於沉寂,可湖麵上還是不可抑製的蕩起漣漪,一圈一圈,蕩出很遠。筱町幾乎是被這聲音從朦朧中硬拽了出來,她甚至出了冷汗。筱町放慢了呼吸,放輕了呼吸,除了拽被子的手更加的用力,整個身體僵硬的如同一塊石頭。她等待著,即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黑暗似乎隔絕了時間的腳步,她竟分不清自己的心跳是快一些還是慢一些。她等著,等著,沒有一丁點睡意。很長又或者很短時間後,“吱……”仍然是很小很小的聲音,小到如果不是筱町這樣豎著耳朵等待根本不會聽到,或者可能是筱町太過於緊張出現了幻聽。但筱町不管,她也管不住自己的腦袋,細微的聲響迅速在混沌的大腦中展開了一幅影像,看不清麵孔的男人站在自己的房門外,不知道躬身幹著什麼,門鎖細微的顫動,慘白的新牆上出現莫名的指印……筱町無法阻止自己的想像,即使她試著告訴自己什麼聲音都沒有,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她試著把思緒拉扯回真實的記憶,科普節目裏破解的各種謎之聲音,水管電器各類家具的物理微噪音——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大腦似乎不是自己的,門外的畫麵漸漸有了細節,她甚至能分辨出門板被無聲拉開的速度……筱町想,我可能真的瘋了……
    黑暗的世界裏,仿佛什麼都沒有,又仿佛藏了一個宇宙。筱町就在這一片黑暗中浮浮沉沉,永無盡頭。
    地球那麼大,沒有了誰還是一樣的轉;人生那麼長,過客少了人還要一樣的走。好像除了那天晚上衝動的回頭,筱町並沒有再做出什麼像個失戀者的舉動,上班一樣的工作,下班一樣的吃飯睡覺,和朋友說說笑笑打發時間,和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今天寒水來和筱町上司商定合同的相關事宜,看來合作敲定的很順利;劉瀟一把一把的抓頭發,說郭晟和她兩家父母都催著倆人盡快結婚,甚至找人算八字挑日子,她現在婚前憂鬱;劉浩沅每天貓在韶音搞什麼心理實驗,還發表了論文,文末特別感謝黎雨先生的大力支持與配合;馮誌玨……工作室起步不錯,接連拍了許多片子,甚至上了城市晚報,網絡反響也相當熱烈,就是忽略掉那些八卦就好了。
    馮誌玨從不炒作,也沒有那他和筱町的信息填充粉絲的好奇心,可是即便如此,目光如炬的人民群眾還是從工作室相關人員的隻言片語和生活照片的犄角旮旯發現了蛛絲馬跡,賀筱町的影子從有到無,不管是否看好這段感情的觀眾老爺們都在某一天驚奇的發現,阿飛的日子過成了一隻標準單身狗。沒有人回答這些人的疑問,畢竟阿飛現在手裏頭攥著三四個合作,分心不得。
    年末,筱町總算想起了自己的微博賬號密碼,爬上去除草的時候,粉絲數已經平穩降落到百人水準,私信評論也盡是許久之前的陳賬,她難得勤快一把,收拾幹淨個人頁麵,PO了一張新的塗鴉,畫麵上英挺的少俠揮舞著一柄九環樸刀,殺伐果決,塵囂四起。這種畫風曾經是筱町最喜歡與向往的,遺落了一整年,她想重新撿起來。
    筱町關了電腦,拉著行李箱,出門招了出租車。“師傅,省電視台。”
    筱町想通了。
    一年前,她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去改變,去尋找。一年後,她找到了,卻又被自己弄丟了,而改變,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亦或改變了多少。她能清楚明白的,隻是自己能夠走出去,能夠喜歡人,能夠被人喜歡,她很滿足。
    現在的她,沒有化妝,素麵朝天,頭發也很久沒有護理過,發梢打著自然卷,寒風刺骨,她把自己包裹成名副其實的球,笨笨厚厚的大棉鞋沾了一圈的白雪。這是一個不需要多少形容詞的形象,走在城市裏也沒有人會特別瞅一眼,但是筱町喜歡,輕鬆,舒服,筱町安於這個平凡的自己。
    或許,這就是她最大的改變了吧。筱町終於喜歡上了自己。
    看著車窗外擺手微笑的聖誕老人,筱町也衝著他擺手微笑。
    感謝初戀,教會我“喜歡”這兩個字。
    

    作者閑話:

    卷一完結
    卷二:那女人,2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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