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27歲 一、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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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
望著衣櫥裏麵滿滿的衣服,那女人突然想哭了。
27歲,一個尷尬的年紀,這個時候是女人要開始說服自己承認年齡的痛苦時光。
漂亮的百褶裙不能穿了,粉嫩的紅絲帶不能戴了,還有那滿世界青蔥的偶像們也不應該再停留在臥室床頭的海報上每天每天甜甜的微笑了——你們的年齡差異可以數出個十二生肖了。
時光,真是很殘忍的玩意兒。
那女人真的哭了,看著書桌旁邊相框裏那個崇拜了七年的明星。
不算老但應該足夠成熟的年紀,事業不算成功,愛情履曆空白,家庭平平淡淡,女人的世界似乎極其普通卻又極其不普通的寡然無味。
是女人還沒有學會成熟,還是她真的看透了一切,所以這個世界開始,與,她,無,關?
女人開始做夢,幾乎是每一天,不同的夢,卻總是那麼幾個相似的場景,教室,操場,梧桐,圖書館,那些早已逝去的校園的模樣。
老天,你可不可以放過我,讓我正視現實,讓我脫離那些美好的不得了的妄想?
女人哭得很凶,在這個繁華的都市一隅,一個人。
這個世界依舊喧囂。
改變。
這是那女人失眠了一個晚上得出的結論。
給自己一年的時間放縱,改變兩點一線的生活,改變枯燥無味的習慣,改變那個中規中矩的自己。
瘋子一般的翻出所有的衣服裙子,那女人用狠毒的目光審視著鏡子裏麵的自己。
皮膚,不合格;發型,不合格;身材,不合格……
全部都需要改變。
周末,女人一改往常補眠的習慣,迎著朝陽走出樓房的陰影,站在還沒有開門迎客的沙龍廣告牌旁邊,靜靜的看著上麵各式各樣的模特,神情嚴肅,似乎想要數清模特們一共有多少根發絲般。
春寒料峭的時節,街上行人很少,大多行色匆匆,偶爾有人斜睨沙龍前麵那個佇立的人影,心裏嘀咕著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真彪悍。
女人就像融入了靜止的畫麵,一動不動,盡管初春的寒風滑過外露的小腿激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其實那女人也不是品味差勁的人,因為對日韓娛樂圈的熱衷,對時尚的認知甚至還高過這個平庸的二線城市,隻是沒有把那份認知實現在自己身上罷了。現如今,她穿著短款蝙蝠式駝色翻毛昵衣,內襯雪白長款絨T,胸口的色彩斑斕的圖案若隱若現,外搭的三圈黑珠子項鏈誇張又恰到好處的過渡了兩件衣服的氣質,素手纖纖隨意的扣在斜跨的粉色鑲鑽香包上,手腕上一串彩色雨花石手鏈又添了幾分童真,下身穿著做舊的牛仔短褲,修長的雙腿沒有打底褲,褐色短靴有著俏皮的卷毛翻邊,和八公分的細長高跟。
如果你電視看得夠多,看到她就一定會馬上腦內一圈所有的日韓時尚都市偶像劇。
應該站了很久,終於有人來開門。女人狠狠的跺了一下發麻的雙腳,因為不習慣踉蹌著跌靠在廣告牌上,手掌在冰涼的牌子上印出體溫的痕跡。
“要不是安全起見,鬼才會穿你。”
女人低聲咒罵,甩著一頭長發毫無形象的走進沙龍,成為當天這裏的第一位客人。
發質很糟糕,發梢很毛躁。
女人根本沒有在意發型師說了些什麼,沙龍裏麵萬年不變的各種藥水的味道衝刺著她的神經,就因為這個才討厭坐在這裏啊!女人的思緒飄來飄去,默默的計算距離上次沙龍之行已經有一年零幾個月了。
“小姐,想好了沒有?打算剪什麼樣的發型?”
“……等我想想。”
發型師無奈的放下舉了許久開始發酸的手臂,來回剪著空氣來恢複僵硬的手指末梢神經,反正早上沒什麼客人,也就不做聲了。
那女人發了半天呆,直靠得發型師昏昏欲睡。突然,女人發出手機,噼裏啪啦。
“呶,按這個剪。”
接過女人的手機,發型師仔細研究著屏幕上那張雜誌掃描照片,如果他再仔細一點的話,應該能認出旁邊模糊的“韓流女神席卷日本,KARA的精靈韓勝妍”等等字樣。
女人撥弄著自己的手指,心裏默念著“你個沒創意的貨”。
“小姐,根據你現在的頭發,做這個發型可能先要剪短,削薄,然後還要卷發,染色,這個劉海需要拉直和定型……”
“就按這個剪,需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同樣的流程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發生在臨近的一家美容店,隻不過在選擇參考模特的時候,女人糾結著把中意的李孝利彩妝打歌照換成了堀北真希的淡妝寫真。
“這個世界太黑白,我還是不要太招搖了。”女人自我安慰的解釋。
閉著眼睛在信用卡賬單上簽上自己的大名,女人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已過中天的太陽,突然覺得,其實,這種改變並沒有什麼意義。
或者,本來一切都是注定的,誰也無法改變什麼,從根本上。
填飽了自己的肚子,逛遍了商業區大大小小所有的店鋪,直到陽光被完全屏蔽在灰色的建築物後麵,街麵上亮起了各色霓虹。
女人轉過一個街角,揉揉酸疼的小腿,盯著此刻才開始熱鬧的街道。
就算不能改變什麼,她也不想畫地為牢了。
有些緊張的抓著香包,隱隱的DJ歌聲鑽進耳朵,女人靜靜的從街道這頭,踱到街道那頭。
終究,還是有點懼意,這個傳說中的,酒吧一條街。
站在一個燈牌的影子裏,女人再次掃視著整條街琳琅的名字,卻無法在任一個文字前駐留片刻心思。
果然,這個世界,太陌生。
“小姐,請讓一下。”
警覺的向後退了一大步,女人盯著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
男人似乎隻是出來打電話的,後麵門裏傳來陣陣的歌聲和觥籌交錯的嘈雜。
或許是公事,男人的表情很認真。
女人忽然感到左邊小腿上有什麼涼涼的東西,下意識的伸手,然後將有些粘膩的手章攤開在燈牌晃眼的白光下。
“啊!——嘶,疼……”
後知後覺的,一絲疼痛漸漸擴大。女人慌張的翻出紙巾,彎下身費勁的看向小腿後麵,那個還在流血的傷口。
一邊暴露在地麵上的一節燈牌固定用鋼筋囂張的抬著血色的身體。
“該死。”咬著牙根,女人用眼角瞄了一眼前麵打電話的男人,把這兩個字嚼碎咽了下去。
那女人小心的移動身體,遠離罪魁禍首的鋼筋,女人顧不得擦幹手上的血跡,隻是疼痛愈演愈烈,自己卻怎麼也看不到受傷的位置,鮮血染透的整張紙巾也沒有止住。
“出師不順,流年不利。”女人默默的咒罵。
如果帶手絹出來就好了啊!女人一邊想一邊又抽出兩張紙巾。
突然,眼前有什麼東西晃來晃去的。
“還是用這個吧。”
男人應該是打完了電話,然後,看到了女人的狼狽。
第一個……
“謝謝。”
女人沒有客氣,接過手絹便琢磨著怎麼包紮傷口才好。頭使勁向後麵探著,身體彎成了一個扭曲的形狀。
男人想到了老家那隻咬尾巴的小狗。
“我幫你。”
男人抽過自己的手絹,扶起扭曲著身體的女人,讓她背對自己。男人就蹲在女人的身後,借著燈牌的光亮查看著不小的傷口。
女人突然想,自己這算不算被占便宜了,要不要用高跟鞋踢他。
不是女人有被害妄想症,反而她一直覺得自己怎麼樣都是安全的,沒哪個男人會招惹她,今天穿高跟鞋純粹是為了配合一下想要改變的心理,自己裝一裝柔弱,那麼相應的是不是就要準備好安全措施,比如穿個細高跟什麼的。
男人肯定不知道女人哪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然如果他抬頭看見女人糾結的扭曲的臉,一定會以為見鬼了。
手絹被係了一個好看的結,女人感到被手絹包住的小腿明顯比其他地方高了一個溫度。
果然這天氣身體外麵要包層布,女人有些後悔的想,但馬上在心裏扇了自己一耳光,改變當然要有所犧牲,笨蛋。
男人直起身子,襯著背後的霓虹夜色,露出一個紳士的微笑。
女人慣性的鞠躬點頭道謝,姿勢標準的像上過亞洲禮儀課。
男人有一瞬間的愣神,似是還禮般點點頭。
“不客氣。走夜路要小心。”
離的很近,女人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男人的聲線像極了自己喜歡的一個聲優。
男人回了酒吧。
女人回頭狠狠的瞪著罪魁禍首。
“紅房子”,普通又曖昧的名字。
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