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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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如煙過來時蕭景卿正在休息,在床上躺了一個下午,身上怎麼說來也不好受。
可現下裏,蕭景卿眉頭擰得緊緊的卻不是因為這些。
而是,將他從睡夢中吵醒的,遠遠便傳過來的吵鬧聲。
那聲音的主人不是莫如煙還能是誰。
蕭景卿一手撫著額,慢慢從床上爬下來,另一隻手輕輕按了按腰腹處。
他眉頭再次一抽,動作奇快地從衣裏掏出一顆藥丸,嗷嗚一口囫圇吞了下去。
莫如煙進來時,蕭景卿正咳得厲害,臉色亦有些發白。
在莫如煙將他小心翼翼的扶著坐到床上,心疼的給他拍著背,甚至開始往他體內灌輸內力時,蕭景卿眉頭跳了跳。
雖然極想告訴她,他沒事,隻不過是吃藥吃的急,嗆住了而已,但……蕭景卿臉皮極薄……總覺得說出來,有些丟分。
雖他是個男子,自尊問題卻是如何也馬虎隨便不得的。
“煙兒……我沒事了……”蕭景卿半靠在床上,說話時眉頭緊緊擰著,兩頰兩片緋紅,恰似那初開的桃花。
莫如煙亦翻身躺倒在蕭景卿身邊,一手側過身,放在蕭景卿的腰上,輕輕柔柔的摟著。
蕭府極大,建築樣式也極奢華,但蕭景卿住的地方卻是極偏僻的,不說別的,別處至少都有個精致的匾額,蕭景卿這兒……若說那歪歪扭扭且已經泛黃的紙條算是的話,這“匾額”的質量也忒差了些。
外麵瞧起來這房子在蕭府裏算得上是下品中的下品,但進來之後,竟沒想象中糟糕。
除了稍稍有些擁擠之外,竟是幹淨整潔,處處顯得奢侈華貴。
蕭景卿或許瞧不出,莫如煙一個商人世家出身的孩子,卻是一眼便看得出來的。
那桌子上麵幾道劃痕,且桌身有幾處磨損,看起來廢舊,卻是由頂級的梨花木製成,紋理清晰,香味淺淡,實屬難得的佳品。
那床,那椅子……每一樣東西皆是表麵破損,看起來極似損毀無用之物,真正製作之時,卻又花了無數心思。
就連棉被,從外麵看來,質地極差,但裏麵塞得竟全是來自西域的天蠶絲,冬暖夏涼,好不舒服。
莫如煙將蕭景卿摟得緊一些,在他別別扭扭,且古怪非常的眼神下,認認真真地出了口:“景兒……覺得你母親如何?”
方才在大堂裏,莫如煙自是仔仔細細瞧了蕭湘雪的。
人到中年,依然風華無雙,那張臉酷似蕭景寧,氣質卻是完全不同。
眉宇間那種似有若無的哀愁,端端給那張臉染上了一層灰暗顏色,仿若一塊從裏損壞的白玉,外麵光華萬丈,內裏卻千倉百孔。
那眼裏如此幽深,仿佛千年古井,無波無痕,就像……在等待時光耗盡,在等待一個宿命。
她隨意問了莫如煙幾句話,無非是些吃什麼喝什麼的小事,甚至從進得大堂開始,她便再沒有往別處看過一眼,也沒有問過一句蕭景卿的事。
但那字裏行間,卻處處透著對蕭景卿的關心。
但她說得極是隱晦,若不是因為莫如煙和蕭景卿相處的久了,對他某些習慣了如指掌,竟也聽不出分毫。
疼愛自己的兒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蕭湘雪這做母親的,怎麼卻做得偷偷摸摸?
竟像極了自欺欺人般的厭惡?
“娘親嗎……”蕭景卿現下裏精神高度緊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腰腹處的那隻手上,深怕那人像那日在山洞裏一樣給他個熱情擁抱,他扭扭眉,茫茫然道,“很厲害的人啊……”
那隻手要是再捆緊點,估計就得血濺三尺了……蕭景卿內心裏惴惴,說出的話,自也不在調上。
莫如煙將手瞬間移動到蕭景卿頭上,看他一臉的茫然,心下頓時有些好笑,抓抓他頭發,笑著道:“想什麼呢?恩?”
蕭景卿心裏立刻放鬆了點,將眉間攤平,麵無表情道:“……好熱……”
莫如煙哼哼笑出了聲,捏捏蕭景卿的臉,索性將半邊身子都壓在他身上:“然後?”
這話題跳躍得有些快,莫如煙對發呆的蕭景卿無語,對這樣明明沒有發呆,卻也不在狀態,心神不知丟去了哪裏的人,更是無語。
但她依然喜愛就是了。
蕭景卿:“……”
他眉頭抽了抽,心裏有些發苦……但到底不好意思將莫如煙給拍開,於是隻好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以防莫如煙撞到不該撞的地方。
他倒是想立刻叫她離他遠一些,不要壓在他身上。可莫如煙總能做出跟他想的相反的事……
蕭景卿不敢冒這個險。
看著蕭景卿臉色不怎麼好,又想起昨日裏的事來,莫如煙心裏的歉疚又多了幾分。
她立時從床上爬起來,不想打擾了蕭景卿休息,便起身出去轉了轉。
可過了一個時辰後,回來見到了依然是眼睛睜得大大的蕭景卿。
莫如煙愣了一瞬,以為蕭景卿是見物傷情,想起了在蕭家並不愉快的過往,沒了睡意,便搖搖頭坐到蕭景卿身邊,和他閑話起了家長。
蕭景卿知莫如煙又是誤會了,卻也不主動說明。
剛剛那藥藥性霸道,今晚不到半夜,他應是睡不著的。
若一人麵對著蒼茫的夜色,靜寂無言,於他而言也無什麼不妥。從前這般因了藥性霸道,讓他沒法入眠的情況,不知幾多,卻是數也數不過來的。
但有人願意陪著他,他心中自是覺得歡喜。
蕭景卿臉上喜色漸顯,可下一瞬,他就僵住了,秀氣的眉毛微不可察的皺了皺。
“昨夜在水一方的事,景兒肯定也聽說了吧……”
莫如煙本是隨意提起,並不打算和蕭景卿深入探討這個話題。
男子溫潤如水,這些帶點血腥的事,並不適合與之談論。
但蕭景卿麵癱著臉,什麼也不回答,一副我明顯不敢興趣的樣子,偏偏勾起了莫如煙的惡趣味。
她恩了幾聲,蕭景卿以為是要換個話題,眸子立馬亮了幾分。
莫如煙好笑得不行,眼珠子轉了幾轉,故意拉長了聲音道:“也不知那人究竟有什麼目的……還有,那人竟連闖了那麼多陣法……一般人知道有陣法這種東西,決計不會繼續闖陣,而是會選擇其他個輕鬆一點的法子的。”
蕭景卿繼續麵癱臉,無什麼反應。但見莫如煙雖說著話,一雙眼一直在她身上掃來掃去,蕭景卿心裏到底有些做賊心虛。
他快速眨了幾下眼,低聲道:“我猜……我猜那人可能是覺得闖陣挺好玩的……”
莫如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現下裏明明在一旁的躺椅上坐的好好的,卻立刻閃身到蕭景卿床頭,戳了戳蕭景卿臉上鼓起來的小小的包子:“哈哈哈……景兒你怎麼這麼可愛呢……世上哪有人為了好玩連命都顧不上的。那裏的陣法可不是普通的陣法,一般人等進去了,不去掉半條命卻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來的,笨蛋才會無事去闖什麼陣法呢。”
莫如煙隻是隨口一說,誰知蕭景卿竟如那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固執的推開莫如煙的手,緊緊扭著眉地道:“那就是那人笨呐……”
他話裏的惱意太濃,莫如煙一愣,皺眉道:“他笨礙著你什麼事了……”
在莫如煙心中蕭景卿縱然心裏強大,但身子柔弱無骨。
縱使現在她麵前的這個人透露的消息頗多……且隻要再深想一步,那結果分明就在眼前,莫如煙竟是完全沒有往那方便想。
蕭景卿翻個身背對著莫如煙,這樣的大動作,使那一處的傷口又有了撕裂的跡象,蕭景卿倒抽一口冷氣,默默將自己翻過來,乖乖躺好。
他實在不敢折騰了,那藥雖好,可是藥三分毒,用多了,自然傷身,這身子已然這樣差了,再傷一傷,他雖是大夫,也斷然不敢肯定會出現什麼結果。
且……先生還未回來,若他提前走了,先生天南海北的奔波,到頭來白白累一場,便是死了,也要將他罵個狗血淋頭的。
“……在想什麼?”莫如煙當真是無語之至,前一秒,還在為她的話惱火的人,下一秒,竟眼神空洞的望向一處。
那樣子分明實在發呆,那模樣實在讓人想狠狠蹂躪一把。
蕭景卿:“……”
莫如煙扯扯他的麵皮,有些無奈的道:“一到蕭家,景兒你發呆的次數,便越來越多了……別人是近鄉情更怯,你倒好,是到家人更呆了……”
蕭景卿默默將這個話題跳過,低聲和莫如煙談起了其他事。
無非是些不痛不癢的話,從前看來很漫長的夜,竟就在這樣的無意義的交談中,轉瞬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