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最後的同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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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最後的同調
甲州的陷落已經無可挽回,在到處借兵無果的情況下,手塚他們隻能撤退回江戶。但是顯然江戶也不是久居之地,新政府軍已經兵分三路東下,包圍江戶。幕府那些世襲的官員們人人自危,隻想著怎麼最大限度的維護自己的利益,根本無心應戰。恭順派的勝海舟已經在和新政府軍就江戶的歸屬問題開始談判。
手塚帶領新選組的眾人離開江戶來到了下總的流山,準備在此召集人馬之後,去會津藩和跡部彙合。離開了新選組的桃城和河村加入了擁護幕府的武士組成的彰義隊,駐紮在上野的永寬寺,之後一直負責阻撓新政府軍對於幕府軍的偵查工作。分別隻是另一種相聚,無論天涯海角,隻要想到硝煙彌漫之下還有和自己誌同道合的人,就是一件欣慰的事情。
然而誰也想不到駐紮在江戶附近的新政府軍在得知了流山的軍隊是新選組之後,連夜包圍了他們,帶著池田屋事件的誤會,加上新選組在維護京都治安期間手上染著各藩攘夷浪士的鮮血,新政府軍和他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發誓要消滅這隻剛剛集合起來的軍隊。
越前帶著剛剛招募來的士兵正在幾裏外的地方訓練西式武器的使用,而新政府軍已經氣勢洶洶而來。集合起現有的人手,手塚決定誓死一拚,沒有必勝的把握,以為對方人數占優,武器先進,而他們有的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
“不,手塚,你帶著大家走吧,這裏交給我來斷後。”大石非常平靜的說出了這個決定,這是他和菊丸深思熟慮之後所作出的選擇。即使手塚從來沒有提,他們也很清楚他也喝下了變若水,為了不讓他過多的消耗體力,灰飛煙滅,他們能做的也就是避免讓他陷入輸死一搏的戰鬥。
“什麼斷後?”手塚急道,現在的形勢斷後根本沒有活路。“別囉嗦,大家這麼多風浪都闖過來了,就算是這次不能突出重圍,也要同生共死。”
“不,手塚,現在不是表現英雄氣概的時候,你要活著,你如果不在了,你讓其他人,不二,乾,桃城,河村還有越前怎麼辦?因為有你在,大家才能戰鬥都這一刻。手塚你明白嗎?雖然我是新選組的局長,可你是新選組的旗幟,若是旗幟倒下去了,新選組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大石將藏在內心深處的話傾倒了出來,自己這個碌碌無為的局長並沒有為新選組做出多少貢獻,長期以來忝居此位是為了讓手塚能過無後顧之憂的在前線戰鬥,但是現在是時候做出另一種選擇了。
“正因為我是旗幟,我才要站在戰場的最前沿。”
“是啊,手塚,每一次戰鬥你都是拚盡全力在保護大家,我沒有經曆鳥羽伏見之戰,可是我很清楚戰鬥有多麼殘酷,所以,這一次就讓我來保護你好不好?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不用在勸我。”大石溫柔的語氣之中卻透露出不可動搖的決心,“手塚,你一定要活到最後的最後,不管是見證我們的勝利還是我們的失敗,我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會是有意義的。”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大石!我們要一起活到最後!”手塚第一次這麼著急,幾乎是用吼的,因為他在大石和菊丸眼中似乎看到了以往在決賽的球場上才能看到的一往無前的決意和不可改變的意誌,心中卻湧起無限悲涼,他似乎看到了命運的齒輪碾過,他們都將粉身碎骨。
“是的,一起。”大石說,“無論天涯海角,我們都是一起的,手塚。所以請你一定要保重。帶他走,裕太!”
“不,你不能擅自決定。”
“手塚,就讓我行使最後一次新選組的局長的權力吧。”手塚伸出去的手卻無力挽留大石,當年陰差陽錯的讓大石坐上了局長的位子,難道就是為了今天讓他來自我犧牲以成全自己嗎?大石走向集合起來的士兵,提高嗓音道,“大家立刻隨著土方撤退,這是命令!”他回頭對著手塚柔和的重複了一遍,“這是命令。”拍了拍裕太的肩頭,在他耳邊輕聲囑托,“手塚就拜托你了。”大石從容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配備好了自己的武器,然後默默的看著手塚帶著士兵衝出了屯所。他知道無論如何手塚也不可能公然違背他的命令,紀律是新選組得以保持戰鬥力的基礎。
“這恐怕是我最像新選組局長的一天了。”大石自嘲的笑了笑,將新選組的大旗插在屯所的屋頂上。隻要這麵旗幟屹立不倒,手塚就可以帶著他的隊伍走得心安理得一些。拔出自己腰間的劍,劍刃光亮如新,在當上新選組局長的這些年裏,他幾乎沒有參加過什麼像樣的戰鬥,每一次都被手塚以壓陣為由留在了後方。日常的巡邏自然也輪不到自己頭上,劍術似乎還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不知道現在雙劍合璧還用不用得出來呢!”
“放心吧!有我在呢。”菊丸拍著胸口說,“我和大石的雙打有無限可能性!”
即便有無限可能性,結局也永遠隻有兩種,輸或者贏。菊丸和大石衝入了敵人的隊伍中,新選組局長的名字有著神奇的吸引力,無數的刀劍朝著大石砍了過來,暫時阻撓了敵人追緝的腳步。想到手塚也曾經這樣阻擊真田的隊伍,為自己的隊伍爭取一線生機,大石不禁豪情頓生,而沒有一絲一毫的顧慮的菊丸也已鬼化的狀態加入了戰鬥。
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手塚卻不敢回頭去看那麵迎風飄揚的旗幟,直到那麵旗幟離開了他們的視野。血可以流,淚卻隻能流在心裏。近乎泄憤一般殺掉追上來的小股敵人,又和越前的隊伍彙合,他們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江戶和陸軍奉行大鳥圭介的隊伍彙合了。大島圭介是學西式兵法出身,而且精通西式武器,他和夏本武揚一樣,在鳥羽伏見之戰的失利之後主張繼續打下去。他手上的隊伍擁有幕府最先進的武器裝備,但是隊伍水平參差不齊卻是不爭的事實。幾次三番的敗仗歸結到底還是“人和”問題。大鳥圭介對在鳥羽伏見之戰中唯一取得過勝跡的這隻隊伍給予了相當的敬意,新選組鬼之副長的大名他也是如雷貫耳,甚至邀請手塚出任最高的統帥,手塚婉言拒絕了。
與此同時卻傳來了意料之中的壞消息,大石受傷被捕,而早已經對外宣布死亡的菊丸終於在這場戰爭中為大石當下最後一道,化作塵埃永遠的離開了他們。大石還活著,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當越前將打探來的消息告訴手塚的時候,手塚正在月光下擦拭自己的刀,直到越前說完最後一個字,手塚既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也沒有說一個字,但是越前很清楚的看到他中白色的絲巾染上了紅色,那是他不經意間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也許應該讓他靜一靜,此時此刻的他一定非常內疚。越前這樣想著正想離開,卻聽手塚非常平靜的道,“越前,這麵旗幟今後就交給你了。”局長被捕,新選組已經不複存在,他們唯一擁有的就是這麵凝聚著他們理想的旗幟了。
“你這是在講遺言嗎?”越前口中說的輕鬆,心弦卻猛然震動了,他已經知道手塚做出了怎樣的決定。
“差不多吧!”手塚將寶劍舉在月光下凝視著劍身,布滿斑斑缺口的刀刃已經不再鋒利,被鮮血浸染過的劍身也不在明亮,手塚收起刀,淡淡問道,“越前你殺過多少人?”
“誰會去記這種事?”追求劍術的最高境界是一種藝術,而殺人卻是可怕的經曆,越前沒有後悔當年的選擇,但是也不會以此為榮。
“我們身上背著無數條人命,數也數不清,所以有一天我們自己死在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
“但是,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卻無法眼見自己的朋友死於刀下而放任不管。”越前接上了手塚的話,他理解,也在等待。一直以來低調的生活著並不代表他內心深處也如此低調,洶湧澎湃的激情隻是被他壓抑在平靜的外表之下。他在等著手塚說,“越前一起來吧,我們去把大石救出來!”於是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但是他隻能失望了。
“是的,所以這麵旗幟就交給你了!”聽到手塚如此說,他忍不住笑了,手塚的話與他的預想不謀而合,但是他可不打算每次都這麼聽話,“部長,即使你不讓我去,我也會偷偷的跟去的。”
“偷偷的跟到哪裏去?”被人猛地拉了一下圍巾,越前氣憤的轉過頭去,正對上跡部那張風塵仆仆的臉,一臉疲憊的神態,淩亂的衣角,顯而易見是趕了夜路過來的。
“跟你沒關係!”越前不悅的整理了一下圍巾,這個混蛋怎麼陰魂不散呢,聽說已經回到會津藩了,怎麼又突然在這裏出現了?
“哪裏也不許去!”跡部說。
“跟你沒關係!”越前說著準備離開了,他可不想打擾這兩個人花前月下的興致。
“別走!”跡部急忙把他拉了回來,“我有話對你們說。”
“跡部,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我也不想聽。”手塚首先打斷了他的話,他心意已決,即便是跡部也無法改變。而且現在也不是接受安慰的時候,心硬如鐵,連淚也流不出來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溫柔。無意再談下去,手塚收好自己的劍,轉身朝著帳篷走去。越前對著跡部無奈的聳了聳肩,臉上又有些為了跡部吃閉門羹而幸災樂禍的表情。跡部忍不住狠狠敲了敲他的頭,快走兩步追上手塚,直截了當的道,“我有救大石的方法,你要不要聽?”
“你在開玩笑吧?”手塚回頭半信半疑的問道。
“當然不是,所以先別這麼快趕我走嘛,我好歹也是快馬趕過來的。”跡部朝他溫和的一笑,搶在手塚之前進了他的帳篷,“越前你也進來吧?”
越前本來還想調侃他們兩句,但是一聽是救大石的事情,便把口舌之快壓在了心底,跟隨兩人進來之後,席地而坐,洗耳恭聽。
“現在勝海舟不是正在和新政府軍談判嘛,我們就以江戶無血開城為條件將大石換回來。”跡部胸有成竹的說。
手塚看了越前一眼,表情非常複雜,先不管這件事能不能成,但是這樣他們怎麼和支持幕府的這些手下們交代,為了區區一個新選組局長,他們放棄了幕府幾百年的基業。
“放心吧,江戶無血開城是遲早的事,我們隻不過在談判的條件上加上一個籌碼而已。”跡部安慰道,“這件事我會和真田好好談談,相信我。”
看著跡部期待的眼神,雖然還有很多顧慮,手塚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自始至終跡部對他始終坦誠相待,不管是時局怎樣的不利,他始終開誠布公。這樣的真誠讓他信任,也是他們能夠風雨兼程走到今天的原因。
跡部通知過來意,稍作休息,便告辭去找江戶的官員商量談判事宜。人命關天,生死一線,當然是事不宜遲。“手塚,以後遇到什麼事,可以先和我商量一下嗎?該做的事我不會阻止你的,但是一人智短兩人智長,也許會有不一樣的辦法也說不定。”臨走之前,跡部囑托道。
手塚默默的點了點頭,有些疲憊的讓越前送跡部出去。
“這就走了不會覺得遺憾?”越前悠然的調侃道。
“你以為本大爺來幹什麼的?”跡部不屑的回應道。
“部長可不是需要甜言蜜語的人,你這樣子說不定更能打動他的心呢!”
“小孩子懂什麼!不過,等我救出來你們的局長,我們在打一場怎麼樣?”跡部忽然想起許久沒有打過網球了,有些懷念。
“我對手下敗將沒興趣。”
“切,本大爺什麼時候敗給你了?”
“看來您真是日理萬機貴人忘事啊!”
跡部想了想上一次打球好像是幾年之前的事了,禁門之變之後,不二受傷,跡部探望之際傾吐真情,卻被手塚婉拒,越前保護自己回府邸,然後兩個人打了一場,那一年自己還是“二八”年華,而現在已經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幾年時光倏然而過,竟然沒有一點真實感。
和等在外麵的穴戶和鳳彙合,跡部跳上馬,朝著越前揮揮手,向江戶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