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星期五——交報告的日子，王琦不情願地從棉被裏伸出手按掉枕邊的鬧表，目光呆滯的盯著天花板，一想到這麼冷的天還得跟那個人周旋，胸口就一陣發堵。
    他坐起身用棉被裹住自己，還是覺得太冷了。
    王琦租的這個一居室，是房東在老居民樓頂自己搭建的，屋外三不沾，屋內供暖也不好，所以冷是必須的。好在地腳兒不算太偏也不用跟誰合住，關鍵是租金便宜，所以其他缺點都可以忍受。
    看了眼桌上的電腦，早已沒有往常那樣一起床就開機的衝動，手裏沒有資金，半夜裏外盤走成什麼樣、或是有什麼突發的資訊信息都跟他無關。
    一個月前，茶館裏答應給他20萬資金的那人並沒有兌現承諾。誰知道呢，也許真是自己做交易的名聲不太好。苦笑了一下，隻是沒有資金沒有收入，這樣的日子要不了多久他就得流落街頭。
    簡單洗漱，套上厚厚的藏青色羽絨服，又將前一天準備妥當的帆布包斜跨在肩上便急衝下樓去。
    天氣還算不錯，隻要不刮海風就不會太冷。兜兜轉轉的倒了兩趟公交，王琦總算到了北方鋼材市場。
    這個市場主營螺紋鋼和線材，是大連諸多鋼材市場中的一家。一棟棟的二層小樓連接在一起呈圓環狀，中間圈出大片空地。小樓牆體均為白色，空地用以堆放各種鋼材。
    每棟小樓都租給了賣鋼材的貿易商，由市場管理者也就是庫管統一管理。這個市場雖不是規模最大卻是經營業戶最多，人氣最旺的鋼材市場。
    王琦走進鋼材市場的大門，朝空地中央直穿過去，對麵就是他要去的地方——市場管理處。
    偶爾幾個並不相識的人從他旁邊經過，看向他的目光卻充滿鄙夷，他也不以為意。
    距離對麵那棟沒掛牌的小樓老遠的時候，王琦就知道那個人沒來，因為他的座駕——銀灰色的‘路虎攬勝’沒停在那兒。
    走到管理處門口敲了敲門便直接走進屋子，屋裏的人掃了他一眼並沒有搭理。他把詢問的眼神丟向門邊坐著的一個正在看報紙的年輕夥計，夥計帶著戲謔的表情對他搖了搖頭。
    王琦搓了搓手從兜裏掏出一包“中南海”取出一根給那夥計遞過去，“你老板哪去了？”
    “誰知道，這兩天都沒見著人，”夥計接過煙自己點上，“你自己給他打電話問唄。”
    王琦點了點頭。時間還有點早，怎麼也得過了10點才能確定那個人今天不會出現在這兒了。
    “我上去等他。”他望了一眼屋子裏的其他人，感覺沒什麼閑扯的心情便轉身爬上靠牆的扶梯，直奔二樓吳關章的辦公室。
    這一層空曠的很徹底，兩年來一直是這個擺設：一張大辦公桌一把皮椅、一大一小兩個皮沙發和一個木質茶幾，全都是暗棕紅色，簡單但質量考究。
    之前自己寫的幾份報告散亂的堆在桌子中間，與一些廢棄的打印紙混在一起，除了一部電話和一台差不多20英寸的電腦顯示屏擺在桌子右上角，桌上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王琦伸手抓過鼠標晃了晃，果然從來也不關機，顯示屏上除了幾個常規圖標什麼也沒有。他知道這些鋼老板，桌上擺台電腦純粹為了好看或者顯得自己有文化，其實際使用率幾乎為零。
    他把桌上的紙張歸攏到一起放在電腦旁邊，又從包裏拿出新寫的報告平整的擺放在桌子中間。
    不知道要等多久，王琦便一屁股坐進吳關章的大老板椅隨手擺弄起電腦，可惜網絡可能出了故障，他上不了網。百無聊賴的環顧著這一層沒有人氣的屋子，不禁想著屋主又是什麼樣的人。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從這個位置能看到鋼材市場的大部分場景。
    大院兒中間零零散散堆放著長材和線圈，幾個搬運工人來回忙碌著。兩台大型的吊裝設備還在運轉，不時發出轟鳴聲……
    又快到年底了，他想，真夠冷清的。
    又把目光轉向一家一家賣鋼材的小門店，確切的說，他關注的是小樓門前停著的各種名貴轎車，媽的，這些暴發戶。
    一般早上這個時間是各家鋼貿公司老板比較忙的時候，報價、買鋼的賣鋼的、談事兒的劃款的……也就那麼一兩個小時，過後人去車空一天再也見不到人。現在這個點兒還是可以看看‘車展’。
    如果兩年前他還隻會通過穿戴、名片上的職位或者工作環境來揣摩一個人的身價背景，現在這個認知快要被完全顛覆了。
    他們就是常年在這裏做生意：郊區，簡陋破舊的經營場所，僅由掛在外牆高處一塊塊的公司招牌稍作裝飾；屋外不時有運送鋼材的大卡車進進出出，搞得四處塵土飛揚；每天出入這裏的人也都一個裝扮，看不出誰有錢。
    如果不是小樓門前密集停放著的各種豪車，無論如何你想象不到這裏的鋼老板是怎樣駕駛著它們揮金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