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歎息鎮魂曲  ACT8:魔女與山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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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應邀而坐,麵前是擺放好的茶點,茶香濃鬱,沁人心脾。
    “你們會來找我,看來是知道了些什麼。”西爾維婭輕描淡寫地說著,她的目光始終沒有放在我們身上。
    坐在我身旁的尼古拉斯則是無言地笑了,他輕啜了一口茶,像是在回味茶的香醇,隨後放下了杯子,對西爾維婭說:“我懷疑有人在你的領地上飼養血奴。”
    聽到血奴這兩個字,西爾維婭的臉色果真一變,直接否認地說:“別說笑了,飼養血奴起碼要元老院等級以上的血族才有能力,而且素來就是禁忌,有誰還有這個膽。”
    “可裏芬小鎮上的人們都是非常可口的美味佳肴,何樂而不為,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尼古拉斯說著,切了一小塊草莓蛋糕放進嘴裏,又說:“你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隻是我看你是躲在這兒生活得太安逸了,很多東西都不聞不問,元老院那幫家夥連我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你區區一個落魄的魔女。”
    聽了尼古拉斯的話,西爾維婭有些不高興,她對阿魯卡多用一種抱怨的語氣說道:“你哥還是那麼令人討厭,不管對誰,說活從不留情麵,好歹我……”
    “西爾維婭小姐……”阿魯卡多打斷她的話,接著說:“我們希望可以見見可裏芬人們所信仰的山神。”
    “難道你們懷疑山神?”西爾維婭狐疑地反問道,沉思後搖頭說:“他是可裏芬人的信仰,我無權幹涉。”
    “西爾維婭小姐。”阿魯卡多笑著說,順便倒了一杯紅茶遞到她跟前,“帶我們去見他,等回到希特蘭,我會送上一份你夢寐以求的大禮物。”
    不知為何,我總是覺得西爾維婭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來令人感到很是不舒服,在她那張塗滿豔紅色的雙唇所說出的話,著實不喜。
    “你們明知道我對禮物是抗拒不了,所以一定會幫忙。”
    他們不言而笑,然而西爾維婭卻對我說:“小姑娘,你很特別,金發碧眼,不知道對於你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尼古拉斯,希望他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可是許久他並不打算回答我,反倒是對阿魯卡多說:“我同西爾維婭有些話想單獨談談,你帶伊去莊園逛逛吧!”
    阿魯卡多會意地點頭,要我同他離開,縱使我百般不情願,可到最後我還是在尼古拉斯催促的目光中乖乖地離開了,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到底有些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呢?
    西爾維婭的莊園比我想象中還要大,我同阿魯卡多靜靜地漫步於湖邊,微風徐徐吹來,驅散了烈日的炎熱,留下的是萬頃清風的涼意。
    我閉上雙眼靜靜聽後風聲吹佛,感受著世間的美好,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覺得活著真好,可是活著的人卻要背負死去的人的愧疚,就如同莉莉,她會成為我一生都無法釋懷的過去。
    睜開雙眼的瞬間,正好對上阿魯卡多的溫柔目光,他帶著孩子氣般的笑容,像個不被俗世所侵染的少年,幹淨無比。我看到他脖子上還有淡淡印跡的紅痕,不禁心疼至極,緩緩伸出手輕撫,不斷地朝他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阿魯卡多。”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又不會死,他也不會真的殺了我。”阿魯卡多撫摸著自己脖頸,滿不在乎地繼續說:“我是有些意外,他居然會當著你的麵毫無保留。”
    我垂眸不語,許久,才緩緩地問:“在我之前應該還有其他不死者的,那麼他們最後都到哪裏了?”
    “不死者雖同我們一樣都是永生的存在,但不同的是他們沒有任何能力,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如果沒有遇到能護你的,也隻有死路一條。”阿魯卡多毫不猶豫地回答我。
    “不死者也會死嗎?”
    “沒有任何人能真正不死,我們如此,你亦如此,砍下頭顱,將他丟掉,你說自己還怎麼接回去。”
    阿魯卡多最後的一句話像是在說笑,但我也明白,原來我們都是有可以選擇死亡的那一天。
    “放心吧!”阿魯卡多輕摟著我,笑著說:“有我們在,還能護你周全。”
    “如若有一天,你們放棄我了呢?”我抬起頭毫不猶豫地問他,阿魯卡多似乎從未料到我會這般問,一時間呆愣住,許久不曾回答,而我繼續說:“如果有一天你們都放棄我了,那就讓我自己選擇,不要主宰我的命運。”
    那一天,阿魯卡多沒有回答我,他隻是非常安靜地看著我,在他湛藍色的雙瞳中,我看到的卻是一片無垠的天空,自由而美麗,這樣的他為何會追隨尼古拉斯呢?
    隻因他們僅僅是兄弟嗎?
    直到日暮時分,尼古拉斯和西爾維婭才過來尋我們,隨後便帶我們去見見所謂的山神。
    穿過府邸的地下古道,我從未想過一個偌大的莊園下麵竟還暗藏玄機,這一路,尼古拉斯緊緊牽著我的手,卻不跟我多言一句,很多次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下去,倒是阿魯卡多同西爾維婭聊了很多我聽不懂的話,其實我很想問他,如今握緊的這雙手,會不會在某一天厭倦了,便徹底丟棄我呢?
    當我們沿著古道來到一間荒廢的院子裏時,我內心深處的恐懼瞬間油然而生,倒映在眼中的一景一物竟同我記憶中被屠殺的孤兒院是一模一樣,我無比害怕,卻無處可逃。
    “伊,別怕,我在這裏。”
    宛如天籟之音貫徹內心深處,讓我不禁淚痕滿麵,這時,遠處傳來了平安夜的鍾聲。
    “不知不覺又平安過了一年了啊!”西爾維婭輕描淡寫地說,“不知來年還能不能繼續平平安安。”
    說罷,西爾維婭便推開生鏽的鐵門,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他們說山神是可裏芬的信仰,一個被供奉為神的存在,為何會住這樣的地方呢?
    剛走進內屋,濃厚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令我感到無比惡心,眼前的世界一片通紅,像烈火在焚燒,像地獄的魔池,像神明死亡的手中畫,而我身邊的這三個人,竟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
    伊麗莎白,快跑,不然孤兒院的慘劇就要在你身上重演了,快跑!
    我心底在絕望地呐喊,可雙腳卻跟著他們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是滾燙的鮮血凝聚而成的路。
    在內屋的盡頭,我看到身著黑色衣裳,留著一頭黑色長發的男人,慘白的膚色,呈現的卻是一種病態的美麗,他拿著《聖經》,站在聖母瑪利亞的旁邊,不知道在禱告些什麼,可他的腳下正流淌著猩紅的鮮血,隨即睜開了雙眼,朝他們微笑,似乎在傳達某種福音。
    為何這一幕會同我記憶裏的孤兒院那般相似呢?
    “有客自遠方來,請饒恕我的失禮之處。”男子笑著說,緩緩走到尼古拉斯的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我的主人,多年未見,一切可安好。”
    “安好?”尼古拉斯似笑非笑,“你倒真的是安好,還是這麼喜歡躲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伊紮克。”
    “烏煙瘴氣?”伊紮克似乎並不讚同尼古拉斯的話,便解釋地說:“我是可裏芬的山神,護佑著這裏的一切,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在陰溝裏苟延殘喘的伊紮克,我的主人。”
    我懵懵懂懂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從話裏的內容可以得知他們是舊識,但奇怪的是阿魯卡多和西爾維婭卻保持著沉默,靜聽談話。
    “哈哈哈哈!”
    耳邊響起尼古拉斯的笑聲,看著他近乎瘋狂而扭曲的臉容,竟讓我感到後怕。
    “我說伊紮克,你還真的是把自己當大山神啊!”尼古拉斯極其不屑地笑話他,卻在瞬間沉下笑容,冷冷地說:“你應該知道不管何時何地,擅自飼養血奴可是重罪啊!”
    然而伊紮克並沒有任何辯解,隻見他緩緩將手中的《聖經》合上,不帶善意的目光掠過我們,在看到阿魯卡多的那一刻,臉上的神情有些驚愕,隨即轉瞬而逝,再次深深地行了一禮。
    “我親愛的主人,你情我願的東西,有何不能為之,而且您也離開血族之城很久了,很多事情您是不清楚的。”
    伊紮克的話聽起來有些刺耳,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尼古拉斯無權幹涉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雖然我並不明白他們血族之間所謂的內鬥,但此刻看來尼古拉斯和阿魯卡多應該都屬於驅逐者,不然也不會一直漫無目的的旅行。
    我看向了尼古拉斯,他藍色的雙眸此時漸漸染上黃金般的底色,這是介於即將轉化的過程,如此熠熠生輝,讓人為之沉淪,而伊紮克不禁後退了幾步,慌亂地低下頭,並不敢直視尼古拉斯,他尚未完完全全地展現出血族的本性,就已經能令人潛意識感到驚恐萬分,有著絕對壓倒性力量的他,又為何不回去統領一方呢?
    “你在怕什麼?”尼古拉斯笑著說,“我又不會咬殺你,現下我是管不了那麼多事,也無權管,今日隻是想見見到底是誰有這般能耐,卻從未想到是你。”
    “我非常惶恐,並不知你們會來到可裏芬。”伊紮克同尼古拉斯保持著距離,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看起來甚是滑稽。
    “我們隻是路過。”尼古拉斯依舊是笑容滿麵,隨後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又說:“既然難得遇到你在這裏,我想有一個宴會你們也許會感興趣。”
    站在一旁的阿魯卡多拿出了一張邀請函遞到伊紮克麵前,黑色的背景色,鮮紅的字體,還有令人敬畏的克倫格希斯特家族標誌,那是血族最高代表。
    此時的伊紮克已經沒有了方才初見時傲慢的神色,反倒是變得唯唯諾諾,這樣的轉變,著實令人感到十分不解。
    他接過邀請函,很快便將它收起,有些無奈地說:“我自以為終於可以為所欲為,沒想到還是逃不出原罪的恐懼。”
    我不知道他們所欲為何,而尼古拉斯似乎對彼此間的談話不再感興趣,帶著我轉身準備離開,隨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說道:“好自為之,別到時候被反噬,誰也幫不了你們。”
    說罷,我們便一同離開,在回莊園的路上,盡管我是滿腹疑問,可他們的沉默,又讓我不知從何問起,連阿魯卡多也不讓我多問。
    “你還真是敬畏這位大山神啊,連大話都不敢出!”
    回到莊園尼古拉斯第一句話就是對西爾維婭說,而他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嘲諷。
    “我隻是答應帶你們去見他,其他的我也是無權過問。”西爾維婭似乎並不在意尼古拉斯的諷刺,她依舊是麵帶笑容地說。
    “但他在你的領地上飼養血奴,你也不管嗎?”阿魯卡多忍不住問道,他實在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明明是領主,卻對其不顧。
    然而西爾維婭卻不屑地一笑,她用極其柔情似水的目光看著阿魯卡多,微笑地說:“我是魔女,不管對錯,隻要是你們血族,從不蹚渾水,你應該最清楚,何必再多問。”
    看著他們三人一句一句的,就隻有我懵懵懂懂,彼此間的談話都意欲不明,令人捉摸不清,縱使我是有千百個疑問,他們也不會全然告知我,也許在他們眼裏,我隻能是一隻幸運的籠中鳥。
    不需懂也不必懂,自重生起一直追隨他們便是我繼續活下來的選擇。
    “走吧,我們還要去赴約。”
    尼古拉斯的話打破了我的沉思,我迷茫地望向他,他一如既往地對我微笑,可在此時此刻我竟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也許這麼多年來,不曾變過,我依舊是沒得選擇。
    在離開之際,西爾維婭出乎意料地送我們到莊園外,甚至她還意味深長地對我說:“作為不死者重生的你,甘願於此嗎?”
    我雖不明西爾維婭所指的是什麼,但她的話卻讓我有些在意,可我陪伴他們已有百年之久,又豈是能夠輕易逃脫呢,最後,我也隻是衝她微微一笑,便此告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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