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我是你老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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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毫無形象可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又哭又笑地像個瘋掉的傻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牽到樹蔭下的木椅上的,隻知道全身的血液都直往頭頂衝,混身興奮得不可控製地發抖,好像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
    啊啊啊,這種死去活來的感覺,真是太太太……太讓人死去活來了!
    手裏的紙巾已經被我蹂躪得一蹋糊塗,很快,一張幹淨的又遞過來。我無暇多想,一把接過,重新抹了把臉。
    “喝口水,會好一點。”
    一瓶礦泉水遞過來,我接了,想擰開瓶蓋,手指卻仍是無法抑製地抖個不停。
    紀雲天無奈地發出一聲輕歎,重新拿回去幫我擰開,然後把瓶口送到我嘴邊。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涼涼的水順著喉嚨直灌入胸臆,終於感覺稍微鎮靜了些。這才抬眼看他,卻見眼前的人除了臉上的紅暈褪去了些,額前的黑發淩亂了些,與之前相比,根本就沒有什麼變化。
    我對自己的表現感到十分丟人,不禁鬱悶地道:“你你你,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真的沒感覺咩?”
    他牽了牽嘴角,像是在笑:“有什麼感覺?死亡觸手可及的感覺,我又不是沒有試過。”
    猛然一怔,快得來不及細想,胸口已為他這句話揪疼起來。
    他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忽然抬手。下頜一陣柔軟的觸感,他手上的紙巾輕柔地拂過,拭去了我嘴角滑下的一滴水珠。
    我有點呆呆地,不能反應,我們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彙相遇,片刻之後,他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側過頭去。
    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不知為何,我的心跳竟驟然加快了,剛剛安靜下來的血液,似乎又在一瞬間衝上頭頂。
    臉頰開始發燙,我急忙也轉開目光。
    忽然聽到他低低地,有點漫不經心地問:“既然怕,為什麼還要跟來?”
    我慶幸他轉開話題,於是若無其事地笑道:“因為害怕,所以不做,這是什麼道理?人的一生,總會遇到一些讓人望而生畏的東西,難道每一樣都能避開嗎?難道生活的腳步就會因此而停滯不前嗎?”
    “其實有些事情,麵對之後才會發現,並不如你之前所想的那麼可怕。不嚐試一下,又怎麼知道?更何況,”我笑眯眯地眨眼,歪著頭看他,“有人陪著我嘛!我猜你一定不了解,恐懼和痛苦是一樣的,隻要有人分擔,就會減半。這個是我發現的哦!嘿嘿!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他再一次轉頭來,深深地凝視我。春末溫暖的陽光從綠蔭裏漏下幾縷,隨著枝葉的晃動一跳一跳的,映在他漆黑眸子裏的時候,仿佛點亮了一簇小小的火焰。
    然後,緩緩的,他彎起薄唇,向我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相識以來,我見多了他的冷笑、嘲笑、譏笑、苦笑……哪怕是心情極好的時候,他也不過在薄得近乎寡情的唇角邊掛上一分似有似無的笑意罷了。
    所以,此時此刻,雖然不過一個清淺的微笑,我卻在刹那間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黯淡下去。燦爛的陽光,明媚的花朵,啁啾的鳥語與青蔥的綠葉,仿佛在一瞬間盡皆失色。隻有風,隻剩下風,輕輕地吹來,從不知哪裏的方向吹過來,若有若無地拂過心頭,熨貼而舒服的感覺,正如眼前這人的微笑。
    我從不知道,一個人笑起來,原來真的可以這麼好看。
    忽然明白,那天見到的顧繁的笑容裏少了什麼,原來是少了發自內心的真誠。與紀雲天此刻的微笑相比,顧繁的笑,美則美矣,卻不過是一個僵硬的麵具。
    我怔怔地看著他微笑,心頭像是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我沒有辦法思考,隻能衝他露出一個白癡似的傻笑。
    **
    從遊樂園出來已是傍晚,於是去吃晚飯。
    “你想吃什麼?”他問我。
    我無所謂地道:“都可以啊!我不挑食,自然遷就你。”
    他微微眯起眼,思索片刻:“那麼,去吃火鍋。”
    “哈?”我瞪大了眼,然後想也沒想地拒絕,“不行!”這麼刺激的東西,他的胃怎麼受得了?
    “你又說遷就我?”
    “我是在一定的範圍內遷就你!”我一字一頓地說,又補充,“在你可以選擇的健康飲食範圍內!”
    “我可以選擇的範圍?”他嗤笑,“什麼時候我的選擇也輪到你來管了?”
    “我不管你誰管你?”我不假思索地道,“我是你老婆!”
    空氣裏有片刻的安靜。
    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我和他不過一張紙罷了,我算他哪門子老婆?說這種話,純屬沒事找抽啊!
    不過,今天紀老爺心情真的很好,居然沒有衝我橫眉冷對怒目而視,片刻之後,隻不過剔起一邊眉毛,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地重複了一句:“我老婆,嗯?”
    “咳咳,我的意思是,協議裏規定的職責之一……”
    他斜睨著我,輕哼:“協議隻規定了你的職責,卻沒規定我有服從你的義務吧?”
    我訕笑。
    他繼續道:“平時我上班沒空也就算了,今天我自己掏錢買單,居然還就不能吃一回自己想吃的東西了?這是什麼道理?”
    我一邊搖著尾巴討好地賠笑,一邊暗暗仔細打量他。真奇怪,他的樣子分明不是在責怪,也不是在發怒。是幻覺麼?我竟然覺得他隻是單純地在抱怨。
    於是我點點頭:“嗯嗯,真是沒道理呀沒道理!為什麼我們家紀老爺就是腸胃不好呢?為什麼他就非惦記著吃火鍋呢?為什麼火鍋那麼好吃,卻是那麼垃圾的食品呢?為什麼火鍋店就不能把火鍋做得營養一點呢?”
    他瞪住我:“……”
    我嘻嘻一笑,拉他胳膊:“好啦好啦!紀老爺既然要吃火鍋,小的怎麼能不舍命相陪?走吧,我們去吃火鍋!”
    他明顯跟不上我的節拍,繼續瞪著我,好像不相信。
    我笑眯眯地拍胸脯:“不就是個火鍋麼!一定保證讓老爺您滿意,您隻要記得買單就是了!”
    **
    “周式火鍋”,當然就是“粥式火鍋”!
    紀雲天皺眉看著端上來的一盆白花花粘乎乎的東西,頗為懷疑地問:“這是火鍋?”
    “沒錯,火鍋!”我拿起勺子輕輕一攪,已經熬成半糊狀的米粒綻放成一朵朵小小的雪花,在香氣沸騰的米湯裏跳舞,“這是選用上好的粳米煮了至少兩小時以上的粥油。我知道你不愛吃粥,但是沒關係,你想吃火鍋,用這個來做鍋底就正好。燙出來的東西不上火,不油膩,還能保持原有的清甜純香,保管你滿意!”
    他緊鎖的眉頭一直到吃下一片燙好的魚肉才舒展開,繼而又吃下一塊片得極薄的牛肉,這才慢慢地說出難得的一句稱讚:“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那當然!如果不是親身試過,怎麼敢隨便領你來吃?”我得意地挑眉,在他碗裏放入一隻剝好的蝦。
    然而,他很快又微蹙著眉問我:“這個地方,價格不菲啊!你怎麼會知道這裏?”
    我微微一怔,若不是他此時的態度很認真也基本稱得上溫和,我真的會以為他仍然在質疑什麼。雖然如此,心裏還是略有些不太爽快,於是笑嘻嘻地反問道:“你老媽不是已經把我底細摸得很清楚了麼?你會不知道?”
    他停下手中筷箸,用一種特別安靜的目光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道:“你也說了,那是我媽,不是我。我並不了解你。”
    我“哦”了一聲,漫不經心地笑道:“原來如此。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地方,隻因為我是個律師啊!G市哪一處好吃好玩的地方,我會不知道呢?”
    “律師?”他咀嚼著這兩個字,若有所思的模樣,嘴角卻泛起一絲隱約的笑意。
    “我雖然是律師,卻隻是個跑龍套的小律師。倘若不陪著各路神仙出來吃喝玩樂,那是要斷了口糧的。紀老爺,你不會不食人間煙火到連這個也不知道吧?”我毫不在意地道出殘酷的現實,輕描淡寫仿若天經地義。
    他輕笑一聲:“果然,也隻有女律師才會有你這種性格吧?”
    “什麼性格?”我轉了轉眼珠子。
    他抿著微彎的唇,搖搖頭,把我剝好的蝦放進嘴裏,“嘖嘖”讚道:“果然鮮甜!”
    我翻個白眼,不說拉倒!看他那樣子準沒好話,我還是別自討沒趣。
    一頓飯兩人都吃得心滿意足,看看時間已是晚上八點。
    “怎麼辦?”我問他,“還有一個鍾頭才完成任務哎!”
    他注目窗外,眉宇間滑過一絲厭色,這裏是喧囂的商業區,燈紅酒綠,浮光掠影。
    “是不是想出去走走?”
    他調回視線,搖搖頭:“太吵。”
    “唔,我知道附近有個地方適合你,要不要去?”我笑問。
    他偏了頭打量我,目光在我臉上掃來掃去。
    “幹嘛?”我故意道,“怕我把你拐去賣了?”
    他已逕自推開椅子,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睨著我,淡淡地道:“有些話說出來,你自己都覺得不可信吧?我們倆站一塊兒,誰拐了誰,不是一目了然麼?”
    我:“……”
    **
    天河區是G市最為繁華的地段,高樓林立,寸土寸金。然而,就是這樣的喧囂之中,也有鬧中取靜的一個地方,那就是中信廣場。
    將近2畝的綠化帶,從南邊的地標中信寫字樓一直往北延伸。大片開闊的草坪中點綴著音樂噴泉,在草坪的一端,三層樓高的人工瀑布沿著透明的玻璃牆流瀉而下,在五彩的霓虹燈光中飛珠濺玉,幻化出無數彩色的光影。沿著人工湖邊的階梯蜿蜒而上,又是另一片開闊的草地。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這樣怡人的綠化建築地下,卻是人流最為擁擠的交通樞紐中轉站。
    輕音樂的旋律不知從何處響起,幽幽地飄蕩在空氣中,圍繞著這一團安謐的,是萬家燈火,五色霓虹。間或有汽車的鳴笛聲,從樹影中隱約傳來,遙遠得像是來自另一個時空。夜空被都市的繁華映成溫暖的橙色,隻有零落的幾顆星子,調皮地眨眼,好奇地向往著人類的世界。月亮卻很端莊,也很嫻靜,朦朦朧朧的光暈,浪漫而美好。
    我們倆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緩緩沿著小逕向前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我偶爾悄悄瞥他一眼,隻見朦朧的光影裏,那人神色間不複平時的冷漠,卻籠著一層淡淡的寧靜與平和,幽深的眼神似乎飄得很遠,不知在想些什麼,眉目溫和婉然,俊逸的臉龐仿若最上等的羊脂美玉雕刻,溫潤動人,教人幾乎移不開眼。
    這樣的人,實在不適合冷漠,也不該是天生的冷漠。
    回想起他那清淺的一笑,我不禁暗暗地想,這世上到底有誰能夠令他真正開懷展顏歡笑呢?……
    就在這時,突然,路邊暗影裏猛地竄出一個身影,伸手就來扯我衣袖。
    我正在胡思亂想,哪裏料得到這個,霍然嚇了一跳,倉促中隻來得及發出“啊”的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向旁退開,卻不知絆到什麼,腳下一歪,身子栽倒。
    “你幹什麼!”耳邊立刻響起一聲冷喝,隨即,我隻覺身上一緊,眨眼被擁進一個並不陌生的懷抱裏。
    “大哥大姐,可憐可憐我吧!已經三天沒吃飯了!好心給幾塊錢吧!”
    我驚魂甫定,原來從陰影裏竄出來的是個衣裳襤褸的中年男子,手裏拿著破碗,顯然是個乞丐,不知已在路邊蹲了多久。隻是我走路心不在焉,一時沒有察覺罷了。
    紀雲天冷哼一聲,正要護著我退開,踝部傳來的痛楚卻讓我忍不住發出一句呻吟。
    “怎麼了?”他皺眉。
    “好像……腳崴了……”我咬牙。
    依稀聽到一聲低歎,他正要彎下腰細看,那乞丐卻又上前一步,抖著破碗道:“大哥,好人有好報啊,給點錢吧!”
    挨著的身子倏然緊繃,我心中一跳,果然,便聽黑暗中響起他冰冷厭惡的聲音:“滾開!”隨即,我感到身子一輕,光影搖晃,已被他打橫抱起。
    “紀雲天,等一下!”我拉住他。
    他朝我低下頭來,俊美無儔的臉龐此刻罩上了一層寒霜,適才看到的溫和仿佛已是幻象。“你又想做什麼?”他冷冷地問,語氣間有壓抑的不悅,但離開的腳步仍是停下了。
    我衝他呲牙咧嘴地一笑,掙紮著從他懷裏下來,然後在包裏翻出一枚硬幣,動了動腳,勉強能走,於是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把錢投進那乞丐的碗裏。
    “謝謝!謝謝!”雖然隻是一塊錢,他仍然眉開眼笑地道謝,很快又沒入陰影中去,沒一會兒,就走得不見蹤影。
    轉身,紀雲天正一臉陰霾地盯著我,暗夜裏,眸子中冷光湛然閃爍,即使沒有靠近,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寒意。
    被嚇了一跳而已,不用這麼生氣吧?我心裏暗自腹誹了一下,但這時候可不敢去捋他的老虎須,於是訕訕笑道:“隻是一塊錢……”
    他陡然發出一聲冷笑:“一塊錢不是錢麼?我不知道一個連續一周吃泡麵的人也會舍得把錢丟到水裏去。”
    “大不了少吃一頓啊!”我不假思索地道,話一出口立刻就後悔了。唉!我幹嘛要這樣說?聽起來就像是在頂嘴啊!腦子又犯抽了麼!
    果然,他臉色一沉,嘲諷地道:“嗬,果然偉大!舍已為人,樂善好施!就不知道人家這時候是在歌頌你的偉大,還是在嘲笑你的愚蠢!”
    我隻得避開他鋒芒,顧左右而言其他:“啊啊,現在回去應該夠九點了吧?”
    他陰沉地盯我一眼,一語不發,掉頭就走,居然大步而去,頭也不回。
    我默然望著他背影,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倒黴的腳,淺淺歎了一聲。難道要我跳回去麼?這男人還真是小心眼!
    沒辦法,隻能這樣了。
    夜色如此美好,我卻如此苦逼地在單腳跳,跳,跳……
    不過跳了十幾米遠,我停下來喘氣,那個小氣的男人已走出去老遠。
    “喂!等等我——”我終於顧不得矜持,放聲大喊。
    也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故意不理,他他他,他居然停也不停地繼續往前走。突然間,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我腦海:要命了!他該不會是打算讓我自己跳回家去吧!
    這麼一想,還真有點可能,這家夥連袖手旁觀打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若要犯起二來,還真讓人頭疼!
    我慌了,一時忘了腳疼,於是,杯具就這麼華麗麗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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