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紀雲天以為我沈晴星是一個貞節烈婦，用這種嚇嚇軟妹子的手段就能讓我望而卻步，那就大錯特錯啦！
    我當然也不是淫娃蕩婦，被人吃了一輪豆腐還無動於衷。可是，如果這個人並不是真心要吃我豆腐，隻是虛張聲勢地嚇嚇我，我若是因此退縮，豈不是正中他下懷？
    我不會的。被親兩下，摸兩下，又不會少塊肉。權當和小狗玩的時候被撓了一下吧！
    所以，第二天早晨，紀雲天從樓上下來，我像前一天一樣親切地和他說“早安”的時候，他的表情似乎有點僵硬。
    “既然你喜歡三明治，我今天就給你做了三明治。”我自顧自地說，“不過，為了減少消化係統的負擔，我隻放了雞蛋和小青瓜，你不介意吧？”
    他淡淡瞥我一眼，一語不發。
    不說話就代表默許。嘿，這個我已經學習過啦！
    誰料，正要屁顛顛地去倒牛奶，他說話了：“你是閑得蛋疼嗎？”
    什麼？我愕然。
    “這麼有空做早餐，為什麼不花點時間把自己拾綴整齊？難道要我帶著個菲傭去領結婚證嗎？”
    菲，菲傭？說我麼？我看看自己，休閑褲，舊T恤，因為在家，所以趿拉著拖鞋，頭發也沒仔細打理，隻用根鉛筆在腦後盤了個鬆垮垮的發髻。
    這……這男人真毒舌！
    我怨念地瞪他，他卻懶得理我，抬腕看了看表，冷冷地道：“給你十分鍾，不然我走了。”
    “十分鍾？”我呆了一下，隨即不滿地小聲嘟囔道，“你能吃完早餐嗎？進食太快對消化不好啊喂！”
    他驀然抬眼，銳利的目光直掃過來：“五分鍾。”
    我“啊”了一聲，邁步就往樓上跑，同時還不忘大聲喊道：“桂姨，幫我們打包……”
    五分鍾之後，我穿戴整齊喘著大氣衝到大門口，時間剛剛好。這絕對是多虧了我曾經一天做四份兼職從早到晚馬不停蹄的功勞！
    打開車門，他在車裏轉過頭來，忽然，像是怔了一下，眼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隨即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地道：“怎麼？不妥當嗎？”
    G市的春日已經相當暖和，我穿了一條挺合身的及膝連衣裙，馬尾辮在腦後高高紮起。我知道這種一百多塊錢的貨色在他眼裏可能不上檔次，但這已經是我最貴的一件衣服。因為是去領結婚證，呆會兒還得拍結婚照，總不能穿職業裝吧！買這條裙子，原是為了應付律師行業裏不得不遭遇的應酬，雖然是便宜貨，但我穿上感覺還挺好的，我想著，今天大概也可以將就一下。不管怎麼說，總比牛仔褲加T恤的好。
    可是，這時候被他這麼一打量，我有些惴惴了。這家夥的口味，實在不好捉摸啊！
    他的眼神卻很古怪，不像是輕蔑、不屑，也不像是生氣、不滿，聽到我的問話，更是突然像觸電一般迅速地撇開頭，隨即輕哼一聲：“別磨磨蹭蹭的，快點上車。”
    我簡直莫名其妙，但好歹過關，長籲一口氣，趕緊快手快腳地爬進去。
    **
    紀家住在遠離喧囂的富人區，去市區的民政局，要走挺長的一段時間。車子在公路上飛奔，沉默充斥了整個車廂。
    我們倆並排坐著，他靠在椅背上，正專注地閱讀早報。我見他目光從上頁移到下頁，又從這版看到那版，瘦削而俊朗的臉龐卻冷峻依然，仿佛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新聞能令他開懷展顏。
    “咳，我說，”我指了指他身側桂姨打包好的飯盒，“我餓了，能不能先吃點東西？”
    他麵無表情頭也沒抬地把飯盒遞給我。
    “謝謝！”雖然某人態度不怎麼好，我還是很高興能填飽肚子。於是打開飯盒，毫不客氣地啃起三明治。
    雖然隻有雞蛋和小黃瓜，但雞蛋卻煎得不老不嫩剛剛好，小黃瓜切得很薄，用一點細鹽稍稍醃一下，再過水，鹹香脆爽，麵包片也是剛在微波爐裏熱過的。我不過剛啃了兩口，就聽前排的司機笑著道：“好香！少奶奶，桂姨做三明治的手藝見長啊！”
    難怪有人說啊，好習慣的養成需要很長時間，壞習慣的養成卻可能隻要一天！這才不過三天不到的功夫，我對“少奶奶”這三個字，竟然已經沒有太大反應了。
    “嘿嘿，司機大哥，這不是桂姨做的，是我做的！”我樂嗬嗬地道，“怎麼樣，要不要試試味道？”
    “啊？不用不用，”司機推辭，“我今天吃過早餐了。”
    我聽出他話裏的言不由衷，於是又道：“那明天我幫你多做一份，你早一點過來吃吧！”
    “啊？真的？！”他高興得受寵若驚，可是從鏡子裏瞄了他老板一眼，又幹笑道，“嘿嘿，這個這個，不太好吧，薪水裏不包括早飯呢！”
    “一份三明治而已，沒什麼關係吧！”我一邊說，一邊也用眼睛去瞄那一位，“司機大哥好像在紀家做了好幾年吧？做這一行也不容易呢，起早摸黑，隨叫隨到，還得擔著風險。大家這麼熟，請你吃頓早餐很應該啊！你說對不對？”我用胳膊肘碰了碰紀雲天。
    我感覺自己碰到了一塊硬硬的冰山。不過，這塊冰山沉默了片刻，終於從鼻子裏發出了幾乎微不可聞的一聲：“嗯。”
    我嘿嘿地笑：“大哥，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記得早點來啊！”
    “哎，那好！謝謝少奶奶！”司機興高采烈。
    “不用……”話未說完，我突然一嗆，咽部頓時一陣大癢。
    啊啊啊，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就在我滿心歡喜得混然不知所已的時候，一塊不大不小的食物殘渣，好巧不巧地就滑入了不該滑入的地方。
    “咳咳咳……”一時間，我捂著喉嚨，俯著身子，咳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啊啊！食物進入氣道的滋味真可怕，我想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這時，有人低喝一聲：“停車！”車子停住，那人又沉聲道：“快拿瓶水來！”幾乎與此同時，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拍上我的背部，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久旱逢甘霖哪！不過拍了幾下，我覺得喉嚨裏什麼東西一震，咳了一聲，吐在手心裏，原來是一塊麵包屑。
    真要命！我青春貌美風華正茂的沈晴星，居然差點死在一塊麵包屑手裏！
    東西雖然咳出來了，但咽部的刺激卻無法立刻緩解。手上啃了一半的三明治和吐出來的麵包屑什麼時候換成了幾張紙巾，我都完全沒注意，隻顧捂著胸口撕心裂肺地大咳。我想停，但停不下來。真的好難受……嗚！
    背上的輕拍，已變成了撫摸，一下又一下，耐心而輕柔……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咽部的不適終於稍稍緩解，能夠大口喘息的時候，不經意地轉眼，透過朦朧的淚霧，我看見了那一雙原本冷漠，此刻卻泄露了些許焦急的黑眸。
    倏然間，落在我背上的撫摸消失了，紀雲天輕哼一聲，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去，冷冰冰地道：“真是笨得可以！食不言寢不語，不知道麼？！”嘴裏雖然這樣罵，手上卻遞過一瓶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