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洛陽才絕祁佑寒 第二章,暮靄心緒多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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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酒過幾旬意,落霞日暮西。
祁佑寒整了整衣,放下酒杯,走出涼亭。初夏氤氳在空氣裏的熱度,颯颯的林間竹風,人間極致美景。
望著林風滴翠後麵的山丘,沉吟了許久:
“那邊是接臨了朔侯王府的念情山莊?聽說他大抵現在還不會來此居住,不如我們去觀賞片刻。”祁佑寒搖著摺扇,自顧走在了前麵。
“公子,皇上要在十月中旬開科選考了!”身為官宦之家的丫鬟,自然是注意著服侍之人所在意的東西,比如這次的開科選考,便是重中之重。公子一定會去,隻是報名的時候會不會遇到麻煩,實在是因為當年那句金口玉言,真是令人為難。
祁佑寒漫過竹林,淡淡地應道:
“你是想問我會不會去考,當然是要去的。也定能入選並參加殿試,到時候我可是要向皇帝討一句話。”
見身後人剛想開口問什麼,祁佑寒忙打斷,“這就不告訴你了。”
她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公子一方麵想要進朝堂,一方麵又不屑於功名利祿。這種匪夷所思,矛盾的心理。在談話間更多了不屑一顧的輕慢之氣。
“公子,你就不擔心老爺會阻著你麼?”
“不可能。他不會。”祁佑寒迎風而立,夕陽暮靄下,景色如畫。
“念情,也不知這朔侯王爺牧楚潯到底心念著誰,話說他尋仙問道也有大段年月了,空了這座山莊,真是可惜。”祁佑寒散漫在林間而行,進了山莊,隻道是無人,大大咧咧走上客道,一路隨著曲廊,來到了正廳門前。似山莊並不因無人居住而少了日常打掃,幹幹淨淨的雕花樓門,近在眼前。門廳上寫了幾個大字“撚情思”。祁佑寒笑了,這字都看了許多年,此刻依然覺得好笑。這莊主真是孩子心性,撚情思還能尋仙問道,看來一點都不灑脫。
“牧楚潯啊牧楚潯,自我搬入別院林苑也已多年,彼時還能見幾麵。如今,您這倒是雲遊成仙,也不來把我渡了去。那不如把這山莊留給我罷。”摺扇徑自搖著,揶揄著笑,就此立在廳前。想了想吟道,“與君交杯飲,愁君不解情。感此意闌珊,已無君身影。”
“瑩兒,去同傳下陳老伯,大抵是人家的地方,貿然進去也是不好的。”待瑩兒轉身離去時,祁佑寒便推門而入,誰知此刻正有人從裏麵把門推了出來,祁佑寒詫異不解。卻聽得一個豪放爽朗的聲音突兀的乍起,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祁府被禁足的大公子啊。”麵前這人已是滿頭白發,麵色紅潤,聲如洪鍾,且喝過酒,吹拂出的氣息帶了幾分酒氣。
“咦,朔侯王爺怎麼會在山莊?”這人便是那牧楚潯,此刻也不知道剛才那些話他聽了多少去,祁佑寒看了來人的麵色,溫和的笑,看來心情好的很。
“今日陪幾位朋友來這山莊遊賞的,所以就回了。”
“子寒實屬不該擅自入了山莊,請朔侯王爺多多保函,既然您請了朋友,我便不打擾了,就此別過。”祁佑寒欲轉身要走。
“來了便也不用見外,進來吧。”老者示意祁佑寒入內。
才見這一行四五人,除了兩個仆人模樣打扮的小廝,其他幾人分著坐在了偏廳。陰涼的宅內,偏窗後麵一池的荷,才剛露了花苞卻可預見數日後盛蓮熠熠的模樣。
“在下子寒,見過各位,誤入念情山莊,請多海涵。”祁佑寒朝著眾人浮雲過海般匆匆一瞥,便字字清潤的說著,不經意藏了自己的名諱,卻難掩話語裏沉和清韻的味道,頓時令眾人眼前一亮。
於是便在朔侯王爺的安排下入了座。祁佑寒一摺扇掩了三分之一的麵容,淡淡的看過去。一眼便是那首座的男子,風姿俊朗,渾身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勢。連帶身側的另外兩個,一個多了粗狂而天生因練武所特有的警覺之氣,多少有些格格不入這雅致風景的意思。另一個以穿著上的硬朗特意遮去了那一身的陰柔之氣,怎麼看怎樣怪異。
當然這幾人此刻也正打量著祁佑寒,一襲灰白長衫雖沒任何修飾,但是領口和袖口依然秀著暗紋圖騰,素雅天成。不束冠,似乎常年均是以這樣的長發及到腰間,鬆散著係了帶而已。眉目在淡然間自成了風流多情,掩在摺扇間的嘴角卻有著說不出的風情。
各自都沒有打算說話,便是一室的靜謐,涼風徐徐,包括朔侯王爺在內,除了主位坐著那人不露聲色,其餘人皆是又再次打量起他們來。更可能說這種打量已經明顯猜出了用意,似是要比一個高低。祁佑寒心想,果然,容貌不在於女子,身在官宦皇親國戚之中,這貌也當是一份榮耀。
於是當祁佑寒與上座的男子四目相對時,雙方均是一怔。猶如兩潭深泉,波瀾不驚卻暗自卷浮了起來。不過須臾間,祁佑寒便先撇開了眼。微微側了下身。仍然不減笑意,對自己的麵容絲毫也不自卑。倒是弄的對方一幹人等卻忽然不知如何再開口。連同此刻欣賞夏時風景的閑情逸致都走上了歧路。
沒錯這人便是那自詡斷袖君的祁佑寒。然如此兩人一對比,卻忽然生出怪異的念頭,一個風流難掩,眉目生的妖異而多情,令一個則如同神祗般,麵容上多了縱橫天下的無言掌控。兩人雖異卻並沒有任何的不協調。相反有一種肅煞的氣息溢了出來。一個多情卻孤傲,一個內斂卻霸氣。
祁佑寒心下想著,估計這行人不識自己的怕就這上座的人了。隻是他既不開口說話,倒也無人多嘴。祁佑寒思討著,怕是自己的名諱均有褻瀆天下男兒之意,那不做介紹就不介紹。尷尬的沉默,多少是沒了享樂自然之意的。
“剛才且聽得子寒兄自吟的詩句,倒是有幾分才學,今年十月的科考,不知是否要去考取功名。”那人暫且看來也就比自己大了一、二歲,卻永是用著命令的口氣在說話,怕是皇親國戚本有的習慣。音色裏有著平和的聲調,卻顯得極為的沉倦。
“隻不過是幾句胡話罷了。各位莫要笑話。”祁佑寒未正麵談及科考之事,語氣太過自然,反而不好接著再問。
接下來眾人自是飲酒賞玩,談天說地。談笑間均以首座男子為中心,應和著他所有出口的句子,神色間的恭謹僅是上下階層之分;雖在服飾上極力扮得相同質材,但肢體語言上卻難以瞞過祁佑寒的眼睛。
還是同他並肩而坐的朔侯王爺,侃侃而談著所經曆的見聞,倒是有趣的很。隻是這一切,怎樣看都成了一種無形中的對峙。儼然成了他,祁佑寒並不待見的那一個外人。了然之意盡收眼底,雙眸卻流轉在了偏窗外,小荷才露尖尖角,晚暮的風光均被染了淡淡的金色,霞光流彩,靜謐不暇。
“真沒想到洛陽的念情山莊在暮靄落霞間也能有此等風景,不虛此行。”為首的男子說著,周圍幾人點頭附和。祁佑寒卻插話歎道,“風景如畫又如何,看得了四時之景麼?曇花不過也一瞬,需念的是心意上的景致。”啪的一下,收了扇,他笑,風流成言。
似是從未被人如此插過話,那男子臉上有一刻的怒容,稍縱即逝,不再搭話。在這種怪異的氣氛裏,祁佑寒實在失了興致,便尋了個借口,拜過眾人,自顧離去。回身間以扇抵麵,竟是輕蔑著笑意盈盈負手而去,好不放肆。
待他走遠,首座的男子溫怒地說道,“此間人物,原就是那個自詡斷袖君,要做天子的入幕之賓。”眾人皆是一愣,最後還是身側那個粗獷的男人,趙恒趙都統應了聲。“我倒是期待的很。”
夕照漸沉,一行人與朔侯王爺交代了幾句,便也離開。回了離洛陽不遠的皇城,錦陽。
錦陽離洛陽也不過半日的路程。更可以說錦陽其實僅僅就是一個皇宮。如果從洛陽西郊這邊的念情山莊而去,距離還能更近些。因此洛陽理所當然成了皇城錦陽的附屬,更是大臣府邸,達官貴族的聚集地。雖在錦陽也是有一些臣子的府院,比如祁府便是再錦陽,而祁鳴一把自己兒子趕到這裏,估計也是怕其在天子腳下鬧事。如此別院林苑,近又不在洛陽城內,遠又離不開洛陽,真是好的很,不怕其造反攪了天去。而這兩座城也有個別稱,叫雙陽城。相互守望護佑之意。
話說回來,祁鳴一雖有不忍,但這又何妨,新皇初登沒幾年,一切有的是機會籌謀。讓他如隱世這般,更是令其斂了性子,總會一朝得所用的。然這或許僅僅是他祁大人一廂所願罷了,祁佑寒那張逐漸趨於沉靜的臉,掩蓋著太多的心思,遺世獨立還是滿腹計謀,怕是誰都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