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洛陽才絕祁佑寒 第一章,君本斷袖奈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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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昌皇朝,宸錦四年三月春。別院林苑。
“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低沉溫雅的聲音在一片翠林中流轉,襲身一件清淡雅致的灰白長衫,男子正眯著眼,在林中涼亭小息,姿態甚是愜意,滿身滿心的享受著這刻的時光。
下了場陣雨的午後,風中帶著自然的清新。男子身側的石桌上,擺著各色精致的糕點,白瓷酒壺配了一隻小巧圓潤的酒杯,可見這席間的男子僅僅隻是獨酌。一把上好的紅木躺椅,腿上一冊書籍攤開著,也不知看到了什麼內容竟又自語道,“這書中所述的虛名浮利,怎也不及人間如此美景。人心所貪,抓取的多是虛妄罷了。”嘴角噙著了然的笑意。
站在男子身後的是相當清秀的婢女名喚瑩兒,無論是明眸嬌容,亦或是身段上的曼妙多姿,皆算得上乘之作了。可也就是這樣,於身前男子一比,輕易就將她帶成了陌路人,實因坐在亭中自得享樂的男子,太過絕美。一眾女子都要失了顏色的。
若單單以美豔而言,大概也就是細皮嫩肉,朱紅齒白,也不見得是好事。然這男子卻著實不同的很。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臉麵脫去少年的稚氣,一雙魅惑人心的鳳眼,沉靜似窺伺著獵物那般懾人。丹青描摹的俊眉,卻又舒展的過分從容散漫。俊挺的鼻骨延伸下的薄唇繾綣著笑意。五官分明卻又失衡著該有的粗狂硬朗,眉宇間的冶豔表現著更為孤清的傲然。獨嫵媚,獨清雋,渾然天成於一體,又沾了天地間的清澤,如蓮開孤傲,如蒼鬆俊逸。天生這副風流相,卻委實稱不得“君子”二字。
他是誰?洛陽祁府大公子,祁佑寒,字子寒。自詡斷袖君,無功無名無家室。至今也已二十有八了。
才和貌這兩樣東西,得之幸之。這祁佑寒得了這兩樣東西,才貌雙全,卻一點都不幸運。整個祁家非但沒能以此為榮,天怒人怨的是他的名聲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十四歲的祁佑寒,曾閑散的站於上府書院的門前,風流倜儻又義正詞嚴的說了這麼一段話:
“君本斷袖,自是風流成性,所喜天下貌美才絕之男子。願得一人心,為其解百憂,為其解百愁,白首莫相離。不死不休。”妖異之語,驚詫世人。
之後,這話便成了整個洛陽城裏的曠古之語。整個祁府上下無不為之抬不起頭。連他父親大人祁鳴一上下朝堂都會有一幹人等交頭接耳,指指戳戳。教子無方,孽子魔障,諸如此類雲雲。總之整個祁家就別指望拿他來光宗耀祖了,除非令堂大人還有已出,不然一切就此作罷。然這話又傳到當時還是皇太子的耳朵裏,搖頭戲稱道,如此斷袖君,焉能上朝堂。好了,就此連著仕途也都沒了。
至此,上府書院所有人都拒他千裏之遙,孤孤寂寂也就再讀了一兩年書,便回了府。十四到二十七、八歲,中間有十來年的光陰,足以沉下諸多事跡。但當年那句話依然能為人帶來新鮮的話題,特別是皇太子的戲言,流傳在市井街巷,暗示著身為男子寧不可有斷袖之癖。不然直接被踢出局。
如今,太子登基也有五、六年,親政也近四年。現今正是廣納才俊之士入朝。今年十月科考便是時下最熱的話題。不過這些和他祁佑寒大抵是沒多大關係的。那年在聲稱受了東宮太子之美言,今後定要考取個功名上了朝,更要做皇帝老兒的入幕之賓,諸所雲雲。嚇的祁鳴一匆匆把他打發到別院林苑。從此好生看著,避免他再去街頭巷尾高談闊論。這別院林苑想他祁佑寒一待也近十年有餘,非但沒有厭倦,眉目間多的是沉寂之意,韜光養晦的使得整個人更為淡然了。
自家公子實在是個奇怪透頂的人,即使服侍了祁佑寒這許多年,瑩兒還是很難理解公子心中在想些什麼。誰能輕易去看透一名雖才氣縱橫,卻甘願坐在林間涼亭內自酌的男子。每日這般懨懨虛度的散漫樣子。似年華對他來說無關緊要。才學也不過是閑來無事的消遣,雖琴棋書畫詩酒茶皆是無所不能,連佛家道家之精奧也深得一二,卻說著,本君一不會尋仙問道話鬼神,二不做和尚吃齋念佛六根淨,三不跑江湖仗劍天涯路。
還表達了,在這種時代,男人若為了功名利祿,為了豐功立業,為了崢嶸沙場是多麼可悲。瑩兒實在不懂。為了這一句話,她與另一名貼身丫鬟討論了很久,也沒有答案。一個男子不為天下,到底又能為哪番呢?
公子被老爺打發到別院林苑這麼多年,似乎一點都沒有回旋的餘地,依然涼在了此地。深深為之惋惜。又想到兩年前,老爺偶邀朝中好友來苑品茗,其中一人在見過祁佑寒後,背後笑鬧了一句:“本為少兒郎,奈何不掩情,自詡斷袖君,從此皆路人。”此番話一出,又成了話題。看來祁老爺是打定了主意涼他一輩子。其實瑩兒最不能理解的是,公子為何老說要做皇帝的入幕之賓這種輕膩的話。老爺隻道小兒被皇上刺激到的。
他自得清淨,自得愜意,任誰都不會再來叨擾,也不會好奇。正如那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祁佑寒一手托腮,微眯著眼,亭外涼風習習,竹林綠意然然,一目蒼翠,一目逍遙,想再多又能如何。
初夏乍臨,雨後初晴。祁佑寒又開始了他一塵不變的避暑樂遊,打算每天閑坐山林亭間飲酒作樂兼參禪,舞劍撫琴理佛意。哪裏是外人所傳那般鬱鬱不得誌,寡寡無人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