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下去吧。”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是千塵染的聲音。
    “是。”
    公孫極輕的腳步聲漸漸消失，門被輕輕闔上，現在隻剩下我和千塵染了。
    第一次遇見千塵染的時候，有呼嘯的風雨幫我分散注意力，第二次見到千塵染時，有滿堂的人在場使我不會有多緊張。而這一次，什麼也沒有，周圍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全屋人少得隻有我和他。
    我低著頭解下黑布，恭敬一揖：“門主。”
    “抬頭。”他淡淡道。用的是一種萬人之上的命令語氣。
    我抬頭，他正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一張鋪雪貂皮長氈上，眉宇間清俊不減，麵上依舊戴著麵紗，不過耳上多了些東西，摘星鑽獸羽墜。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倆一時無話。
    他輕歎一聲，手移到耳旁，麵紗自他高挺的鼻梁滑向另一邊，我看清了他的全容。
    他有著白皙細膩的皮膚，細長的眉，清俊的眉宇，深邃的眼眸，濃而長的睫毛，細窄的鼻翼，高挺的鼻梁，櫻紅的薄唇，清美精致的五官，柔美的輪廓。總之，我見過，驚豔過。
    他聲音依舊清淡好聽：“你早就知道吧。”
    我點頭：“染，千塵染。俊逸如斯，清美如斯。何況門主連名字也不打算換，我又怎麼會猜不到？”
    “嗯，你知道我便不多說了。”他淡淡道，“說正事。你爹既然讓我收你為徒好好照看你，我也答應了，自然要信守承諾。從今你便是千鴆門弟子，你看如何？”他雖是問，但怎麼看怎麼像早就決定好了一樣。
    “門主的好意在下心領，”我果斷拒絕，“隻是在下並不喜歡受人約束。”我可不想從此每月都被毒藥牽製著，何況我從來都對玩毒毫無興趣，何必自討苦吃。
    他又道：“隻是名譽上。隻要我知道你是我千鴆門的弟子就可以了。”
    這麼說來不吃虧啊。剛準備答應，突然想到，要是我成了千鴆門弟子，豈不是要和白遊笙有了隔閡。雖然他說隻要他知道就好了，可是誰知道他會不會一時心血來潮宣布我從今以後就是千鴆門的弟子了？因為他要履行承諾保護我的話，這明顯是最簡單最方便還最奏效的辦法。於是繼續拒絕：“門主的好意我心……”
    沒等我拒絕完，就見他舉起兩根白皙修長的指：“你有兩個選擇。一，名譽上成為我千鴆門弟子，我給你門令，必要時候可以拿出來嚇一嚇人，其他的你什麼也不用做。”他彎下一根手指，“或者，本座現在就能給你刺青。”
    “……”這怎麼聽都是第一個更好吧！
    反正不刺青，令牌藏好，白遊笙也不知道我是千鴆門的人。進入千鴆門，拿到美人親手給的門令得到庇佑，何樂而不為？
    我樂意點點頭：“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我選第一個。”
    他頷首，目光移到我腰間，看到了那把蕭：“這把蕭上有一個玉佩，它可以替你驅散部分毒煙，你要隨身帶著防身。雖說效用並非上乘，但總比沒有好。現在你身邊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不會用毒的，江湖險惡，一個不留神就斷胳膊斷腿的，你自己小心。”
    太吝嗇了，他這麼有錢有麼有權，給別人東西也不給上乘的……不過玉質很好，當作收藏確實不錯。
    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問他：“我來的時候他們塞了一藥丸給我，那個是……”
    “千鴆門是毒門，我修煉的地方不過如此。你若赤手空拳進來，十死無生。那藥丸能保你一個時辰內百毒不侵，這可是罕藥。也就是說，若非我找你，你想進我千鴆門，沒戲。”
    然後我拿了千鴆門門令就被千塵染掃地出門了。據說有了這門令就能自由出入千鴆門，雖然對我沒用。但也象征著千塵染本人的威風，就和皇帝的“如朕親臨”的令牌一樣，人見人怕，這個一定很好用。
    唉，不過讓你來你不來也得來，讓你走你不走也得走，這真是符合千塵染的公子做派啊。
    眼睛被蒙上，公孫把我送回客棧門口便走了。我摘下黑布上了樓，白遊笙正笑眯眯負手站在我房門前：“陌上，這麼久去哪玩樂了？”
    我舉起手上來不及丟掉的黑布抖了抖，自己都佩服自己極快的反應能力：“陪小孩玩捉迷藏去了。”
    白遊笙“哦”了一聲：“我怎麼記得你說過，你最討厭小孩了？”
    “你聽錯了，小孩子多可愛，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討厭？”
    他悠哉道：“那剛剛那個男人呢？這也是小孩子？”
    公孫！都叫他帶我到巷子裏就行了，他還非說什麼門主要他保護好我不能有什麼閃失，就硬要把我送到客棧門口。我都二十有二的人了，五十步的路程還能摔跤不成？
    還好我平時習慣了胡謅，隨口就道：“那是孩子他爹，他很感謝我。”
    白遊笙又“哦”了一聲，一雙星眸清晰地倒映著我的臉，一種愧疚感油然而生。我為什麼要愧疚？我也不知道。估計是騙他騙多了良心都譴責自己了。
    我低頭，不看白遊笙的眼睛。
    他嗬嗬一笑，負在身後的手伸出來，一張寫滿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小楷的紙條便呈在我眼前。他把紙條塞進我手裏：“記得按紙上的日期把藥材送到柴房裏。”
    柴房是白遊笙另租的一間專門存放藥草的地方，相當於一個小型藥房。
    我曾經問過白遊笙有錢租柴房和天字號房這麼久，為什麼不自己租一個四合院。他隻是神秘一笑，說：“秘密。”
    看著密密麻麻的小楷，我嘴角抽搐了下，然後大吼：“白遊笙，你真當我是小廝了！”他一笑，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