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悅洺心裏頭也有些不暢快，他知道這件事遲早要解決，對於阮沉楓來說，也是長痛不如短痛。
    他便說，“穀樂音已經死了，你最好把他放下，我不想每次你瞧著我，就像是在看穀樂音，讓我不痛快，你也不痛快，心裏會難受。”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尹悅洺沒心思跟他開玩笑，皺了皺眉頭說，“我是說真的，你給我認真一點。”
    阮沉楓點頭，“我明白，我現在已經不把你當穀樂音了，可誰讓你……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尹悅洺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責問難道這是他的錯嗎？
    阮沉楓苦笑了起來，“你有時候有沒有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尹悅洺擰著眉頭問他。
    “譬如你很喜歡一樣東西，可是它內力有些瑕疵，你決定改變你自己來適應那些瑕疵，然而你突然發現那些瑕疵不見了，雖然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東西，可是你卻很喜歡他改變後的樣子……”
    說著，阮沉楓扭頭朝他看了看，“我喜歡現在改變後的你，雖然我很迷茫這是不是叫移情別戀。”
    “廢話，這當然是移情別戀了！”尹悅洺瞪著他，“而且還是朝三暮四。”
    阮沉楓點頭，“是啊，可是現在這個我也很喜歡怎麼辦？”
    尹悅洺嗤之以鼻，“你這個濫情的家夥。”
    “也許在你看來，我真的很濫情，但我也沒有辦法。”阮沉楓仰麵躺了下去，長長籲了一口氣，“當初我是被穀樂音吸引了，是因為他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歡，一眼就相中了他。唉，我哪裏會知道他後來的脾氣會那樣……”
    尹悅洺看著他，心說任誰遇到了這種事，脾氣都不會好吧。
    而阮沉楓繼續道，“但是我沒想到他現在變成了你，我很難過，也很難接受……我現在就覺得，看著你，我覺得他還活著，可是你跟我說話，他卻又好像死了……”
    這下輪到尹悅洺說不出話來了，他心中雖然不想冒名頂替成為穀樂音，成天假裝扮演成別人來生活，但聽著阮沉楓說的話，即使他再不願意，也無法阻止別人把他當作穀樂音。
    “我怎麼覺得……”尹悅洺突然說道，“你說的這個明明是我的困擾才對。”
    阮沉楓轉過身來對著尹悅洺，他伸手摸了摸尹悅洺眼下的淚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尹悅洺頓時苦笑起來，“你問我？我去問誰？”
    “你有什麼打算嗎？”阮沉楓突然問道。
    尹悅洺思考了一下，這才說，“找到孟飛塵，逼問他到底為什麼要殺我。”
    “除此之外呢？”
    “你什麼意思？”尹悅洺扭頭看著他。
    阮沉楓的眼睛緊緊盯著尹悅洺的臉，半晌才說，“我是說，你與我的事。”
    尹悅洺自己的事都已經是一團亂麻了，哪裏還有心思再去想他與阮沉楓的事？
    “我與你？還能有什麼事？”尹悅洺搖了搖頭，“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阮沉楓收回手，輕輕歎了口氣，“於我來說，我隻要你留在我身邊就好了。”
    “你別做夢了。”尹悅洺笑他。
    阮沉楓沒說話，“但是你也不能走，不然你會被銀野霜渡樓的人抓回去，而且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們不會把你當作穀樂音的。”
    尹悅洺點頭，“這點我自然明白，不勞您費心。”
    阮沉楓接著道，“所以你得留在我們斷青嶽涯樓裏，至少我們都知道你不是穀樂音，也不會對你做什麼事。”
    尹悅洺斜眼看著他，心想你倒是敢說。
    阮沉楓自言自語起來，“銀野霜渡樓的人雖然已經回去，但是總有一天我與他們要決斷這件事，穀樂音的死，我是有責任的。”
    尹悅洺喝了一口酒，卻又灑了半口，“的確，如果你不娶穀樂音，他也就不會死。”
    “不是。”阮沉楓打斷他的話，“穀樂音的毒，我懷疑是他離開銀野霜渡樓的時候，有人塞給他的。”
    尹悅洺皺著眉頭想了想，“你是說，穀樂音是自殺的？”
    阮沉楓坐了起來，他的手擱在膝蓋上，“不無可能，我唯一對不起銀野霜渡樓的地方，就是沒有保護好穀樂音，居然讓他中毒……”
    尹悅洺心裏惋惜歎氣，倘若穀樂音不死，他也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阮沉楓又說，“如果這毒真的是銀野霜渡樓的人給他的，我也不怪他最後服毒自殺，我隻恨給他毒的人。”
    “我能問問……”尹悅洺淡淡開口，“穀樂音既然這麼不願意嫁給你，如果他沒有離世，你打算怎麼對他？”
    “當然好好對他，與他白頭到老。”阮沉楓笑答。
    “這豈不是你的一廂情願嗎？”尹悅洺也坐了起來，他看著阮沉楓的眼睛，“他可不願意。”
    “嗯，我要守諾，我說過十年後去娶他的。”
    尹悅洺指著他，“你不講理，我之前就說過，你沒考慮過他的感受，你不能強加於他，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道理不懂？”
    阮沉楓心裏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被尹悅洺這樣指責，他都沒有生氣，隻是一臉的遺憾惋惜，“那他為何同意我與暮雲凜一戰？為何又低頭上我的轎子？”
    這些事，尹悅洺之前在阮沉楓與暮雲凜的對峙中，已經聽說了一些。
    尹悅洺搖頭，道：“穀樂音會同意，多半是因為你挑釁暮雲凜，他為了師兄和銀野霜渡樓的顏麵，所以才點頭同意，你也被不知好歹，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還推托到穀樂音的頭上。”
    如此一說，阮沉楓都無言以對，他隻得說，“是，是我錯……”
    望著他如此，尹悅洺實則沒什麼立場去責怪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然而阮沉楓卻道，“你說，我喜歡穀樂音，想要跟他在一起，允諾我當年那個娶他的諾言，我到底有什麼錯？到底錯在什麼地方？”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被這麼問，尹悅洺也答不上來。阮沉楓喜歡穀樂音有什麼錯呢？他喜歡了十年，心中情愫暗藏十年，無人能說他錯。可事情發生到了今時今日這地步，卻已經全部都亂套了。
    穀樂音人雖死身卻不死，成了另外一個人。
    尹悅洺想說自己無辜，此時卻又覺得說不出口。他歎了口氣，又拍了拍阮沉楓的肩膀，“感情這事，我沒什麼經驗，也幫不了你，你也早日擺脫陰影，別再想他了。”
    阮沉楓沉默地點了點頭，就此抱著個酒壇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尹悅洺笑自己明明也是一身的爛攤子還沒解決，反而去勸解人家，真是有些管了太多閑事。
    他思來想去，自己與孟飛塵那種關係，實在想不出到底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待自己。
    他也不能立馬就出現在孟飛塵的麵前，揪著他的領子問他一聲為什麼。
    “對了，孟飛塵跟你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殺你？”阮沉楓這會兒才想到要問他。
    “關係……”尹悅洺當然已經說不出口了，“沒什麼關係，天下第一與采花賊會有什麼關係？”
    “但是他為什麼要殺你？受人之托？也不可能啊。”阮沉楓似乎不信他的話，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起來。
    “嗯……”尹悅洺默默點頭，他遙望天上弦月，說道：“我一生自在逍遙，從未想過會與人結仇，更加不明白為什麼孟飛塵會想要殺我。”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要雇人殺你，絕對不會找孟飛塵，因為他是個采花賊，不是個殺手。”阮沉楓沉靜地說道。
    尹悅洺一愣，他看著阮沉楓臉上冷靜的樣子。
    實在難以想象，他剛才可是個為情所困的家夥，怎麼喝了幾口酒，居然能冷靜地為他思考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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