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深沉的看著在白布下掩蓋的屍體，許久，才緩慢的放下白布，而這期間唐翔希一直保持著不該有的沉默。他錯了，錯的離譜。他本來以為方致遠會是最好的保護，可是……自己的對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在心裏這麼問自己的時候，唐翔希忽然可憐了方致遠，又覺得對不起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雖然他知道方致遠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也不會接受自己的道歉。現在，他就等在停屍間外。
    離開了停屍間，就能看見方致遠一個人倚靠著冰冷的牆麵，雙手插在白色袍子的口袋裏，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邁出幾步走到方致遠身前，而對方也察覺的抬了頭，讓唐翔希鬆口氣的是，對方的目光裏一如既往是對他嘲弄與淡漠，而意識到這一點，唐翔希都不禁懷疑，這近二十年來，我們真的是交的朋友麼？而答案又是那麼的一目了然。
    方致遠看著站在身前的唐翔希，許久，才輕輕的歎了口氣，“你不用可憐我，許瀟的死和曹笙嶽無關。”意外直白的話語，唐翔希愣了一下，卻沒有過多的表現出驚訝，隻是轉頭看了一眼禁閉的停屍間大門，那裏躺著的曾是自己在西口北港最信任的人，而眼前站著的是自己這輩子最信任的人，“對不起。”忽然的道歉讓方致遠的神情頓了一下，隨後才有些張揚的揚起笑容，“別道歉，我怕折壽，”說著，也隨著唐翔希的目光看去，“先處理許瀟的事情吧，有事給我打電話。”說著，收回了目光，轉身邁出了腳步。
    “你為什麼肯定許瀟的死和曹笙嶽無關？”腳步沒有邁出幾步，身後唐翔希的聲音就異常平靜的響起了，方致遠放下了步子，沒有回身，隻是說了一句，“說實話，唐家人可能還沒有我一個外人了解他。”算不上回答的回答，方致遠說的也異常平靜，隨即，便沒有再停下來。而直到方致遠的身影消失，唐翔希都沒有再動過，直到，“許瀟的父親，還不知道這件事。”陳牧對自己說了這句話。
    唐翔希並不是第一次到許瀟家裏來，當初許瀟從陰暗的胡同搬出來的時候，特意請了弟兄們到新的家裏坐了坐，市區中心地帶的公寓樓，位置好，環境也不錯，雖然隻是八十幾平米，但許瀟那個時候跟唐翔希說，和父親兩個人生活已經足夠大了，許瀟說，以後成了家再換個大點的房子。那時，唐翔希隻是笑著拍著許瀟的肩膀說，小子別這麼沒追求。而現在，當許瀟的父親打開屋門的時候，唐翔希才意識到，追求對一些人來講也是奢求。
    屋裏很亂，衣服垃圾隨意的堆在一起，茶幾上凝結著奇怪的汙漬，屋子裏彌漫的古怪的味道讓唐翔希甚至有了窒息的感覺。
    許瀟的父親站在一旁雙手交握在一起，有些拘謹的麵帶笑容的看著唐翔希，在許瀟父親的印象裏，唐翔希是許瀟的老板，他並不清楚自己兒子的工作，但隱約覺得可能並不是太正經的行業，不過他也沒有在乎過，自己窮了一輩子，兒子有本事不窮了，自己自然是高興的。
    “唐老板，我兒子已經差不多半年沒有回來了，隻是偶爾會往家打個電話，你要是見著他了，幫我勸勸他，讓他回來住好了，這家裏……”許父小心翼翼的對唐翔希說著，卻在說了一半的時候，便說不下去了，因為唐翔希在看他，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眼神在看他。
    許父忽然沒了聲音，唐翔希也沒有理會，環顧著屋裏，上次來大概是四五年前，許瀟跟著自己沒多久，那時候這個家還帶著一些溫暖，那個時候自己還調侃許瀟早點成家，換個大房子。而現在，他不知道是該感慨，還是該可憐。在陳牧告訴自己，許瀟父親並沒有戒賭的時候，唐翔希就知道，那個年輕人這輩子早就完了。
    “許瀟的父親已經把命押了，如果許瀟不給對方賣命……”陳牧當時的話隻說了這些，唐翔希卻想起了很多，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年輕人為了躲追債人差點被打死，想起他告訴自己父親答應他不再賭時的喜悅，想起他拒絕自己幫忙還債時的笑容，想起他對自己說，“老大，要是有一天我因為我父親而違背了你，請你原諒我。”那時候，唐翔希以為，這隻是年輕人的自怨自艾，沒想到一語成讖，卻再也無法挽回了。
    唐翔希離開時，許父沒有出門送，頹然的坐在地上雙目無神，許久，將頭埋進了顫抖的雙手中。
    唐翔希知道，這並不會是許瀟所期許的結果，但很遺憾，唐翔希自認不是會幫人實現什麼願望的人。走出了公寓樓的大門，抬頭迎著刺眼的陽光，我從沒怪過你，所以，我不會原諒你，但你也該知道，你不可能承擔別人的錯與苦，你更不可能讓別人償還你的錯與苦。
    “把我送到花坊那裏就好。”離開了許瀟的家，唐翔希依舊無法擺脫那窒息的感覺，坐進等在外麵許久的車裏，簡單的交代過便沒再說話。駕駛席的位置如今已經被其他人頂替了，許瀟在這些人生命中的痕跡已經開始被一點一點的抹去了。
    到了花坊，下了車，唐翔希就撥通了陳牧的電話，“處理好許瀟父親的事情，這是最後一次了。”話說的有些生冷，又有些感慨。掛了電話，抬頭，就看見溫振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