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這批貨準備發了，拿下來麼？”陳牧對唐翔希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不悅難得的沒有絲毫的掩蓋，不是因為唐翔希又做了什麼事情，而是陳牧失算了，原本以為這批貨在幾天前就會發出去，結果卻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守在港口的兄弟回了信，說這批貨今天才上船。陳牧不喜歡這種意外‘脫靶’的感覺，非常的不喜歡，他覺得事情應該在他的掌控之中，至少這種事情不該出錯。
    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看著黑色的桌麵，桌麵隱約映著陳牧的影子，唐翔希知道陳牧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就等自己一句話，而自己又何嚐不是等了曹笙嶽很久，所以，曹笙嶽不讓自己失望，自己自然也不能讓對方失望。緩慢的抬起頭，目光如同凝視著獵物一樣凝視著陳牧，“拿下來，”拿下這批貨，“然後你知道怎麼處理，”生隆灣大概也就如此了，“這大概是我們今年最後一次生意了。”曹笙嶽你要如何翻身？
    得到了唐翔希的命令，陳牧沒有立刻就動，那天從許瀟那裏離開陳牧還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唐翔希和曹笙嶽之間的爭鬥並不是因誰生因誰止的，他們之間早晚會有一個了斷，所以，不論自己的懷疑最終是否被證實，阻止唐翔希是沒有用的，在開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會停下來，也許，唐翔希早就知道了。但，就算明白了這件事情，陳牧還是會問，“你確定你能維護唐家最後的實力麼？”看著目光酌定的陳牧，唐翔希笑了，“我是西口北港的老大，我不能失信於我的兄弟。”
    離開了唐翔希的辦公室，這大概是陳牧第一次感受到唐翔希是自己的老大，而不是任意妄為的唐翔希。
    撥通了在港口等信的兄弟的電話，交代了一切的事情，今晚，一切都在今晚見分曉了。
    “今天感覺如何？”雙手插在口袋裏，眼鏡片後麵的目光藏著方致遠獨有的淡漠。許瀟坐在床上，手裏捧著前些天兄弟給送來的雜誌，笑著對方致遠說，“挺好的。”聽許瀟這麼說，方致遠推了推眼鏡，“我一會吩咐他們推你出去曬曬太陽吧，今天天氣不錯。”說完，也不打算多留，轉身便要離開。“方大夫。”許瀟卻出聲將人攔住了，“還有事？”疑惑的側頭看著許瀟，“你，一會忙麼？”卻是許瀟有些猶豫的問了一句。瞧著低頭不敢看自己而溫振華的許瀟，“我去推輪椅。”
    再抬頭時，方致遠已經離開了，許瀟卻詫異對方居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低頭笑的有些艱難，他和方致遠每天的對話不會超過十句，大概也猜對方並不是唐翔希派來試探自己的，可這麼猜又覺得自己太蠢，老大怎麼可能用這種手段來試探自己呢？
    許瀟正胡思亂想，方致遠已經推輪椅來了，扶著許瀟上了輪椅，方致遠一直沒說話，方致遠不言語，許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也才發現，一直都是方致遠問自己答，自己也從來沒主動和對方好好說過話。
    方致遠不說話是因為不想說，他並不覺得自己和許瀟之間有什麼能深談的，許瀟在猜測方致遠成為自己主治醫師的‘使命’，方致遠也曾想過，但隻想了不到一個小時。那天中午曹笙嶽來找自己的時候，方致遠便明白了唐翔希的意思，在曹笙嶽以為方致遠也不明白的時候……隻不過讓方致遠覺得諷刺的是，唐翔希高估了他方致遠在曹笙嶽心目中的地位，低估了許瀟在這件事情中的重要性。可是……曹笙嶽橫在那裏，我什麼都不能說，因為對我來講，曹笙嶽很重要，盡管他大概永遠都理解不了這種重要。
    唐翔希不知道方致遠的諷刺，他的想法很簡單，要留著許瀟的命，隻能讓方致遠攔，曹笙嶽如果顧及方致遠就一定不會動手。如果不是跟唐翔希這近二十年的交情，方致遠也一定想不到，可是就算想到了又能如何？現實比想的更殘忍。許瀟死了，死在方致遠麵前。
    子彈穿透許瀟的胸口時，方致遠的手放在輪椅上，兩個人都保持著沉默，雖然方致遠能感覺到許瀟的欲言又止，但他始終沒有點破，而現在，也沒有機會點破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許瀟想對自己說什麼。
    沒有槍聲，沒有驚慌，周圍的人隻是聽到輕微的血肉撞擊的聲音，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血，迅速的染紅了許瀟的病號服，人沒有掙紮，當場斃命。
    方致遠推著許瀟停在草坪外的石子路上，一切都來的過於突然，當醒悟時，眼前隻剩下一具屍體了。他是大夫，經曆過許多的死別，可這沒有預兆的死亡是第一次。手指小心而緩慢的探著許瀟的鼻息，微不可見的顫抖讓方致遠有些無法呼吸，“方大夫，許瀟呢？”直到有聲音自自己身後響起。
    忽然的聲音讓方致遠停滯了收回手的動作，有些艱難的回頭，“死了。”而回答又是那麼直白。緊皺著眉看著這樣回答自己的方致遠，陳牧一個邁步走到了輪椅的旁邊，卻在下一秒停頓了所有的動作。看著仰坐在輪椅上，顯然已經沒有了生息的人，陳牧沉默了半晌，“發生了什麼？”才抬頭看向了一直低頭看著許瀟的方致遠。
    “子彈是從對麵大樓射過來的，消音槍沒有引起注意，根據距離判斷，大概是在十到十二層左右的位置。”沒有感情的回答，方致遠的目光沒有動，手依然扶在輪椅上，而陳牧卻有些詫異，方致遠居然能注意到這麼多，畢竟在陳牧的印象裏，方致遠隻是一個文弱的普通人。方致遠自己也意外，不是意外說出這些信息，而是麵對死人出現了無助感。“我把他推回去了，報警給唐翔希打電話你選擇吧。”但他似乎又明白無助的原因。
    沒想什麼現場保護，方致遠臨走時隻是又看了一眼射出子彈的那棟樓，如果我不提議……他是不是不會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