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青石道人一事之後，冷漓月為避免再招惹麻煩，索性繞開官道，走山林小道，隻是山路崎嶇難走，如此便要多耗費些時日。
    冷漓月一路策馬狂奔沒有停歇，直到黃昏時分才放緩速度，尋找可以休息的林地。
    秋蒼術始終在他身後不急不緩的跟著，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
    冷漓月策馬走進一片平坦的林地，他坐在馬上，平靜的看著前方，身後傳來嗒嗒的馬蹄聲，緩緩靠近，來到他的身邊。
    感覺到身邊那道直直望過來的視線，冷漓月突然覺得有些厭惡，下意識的一抖馬韁，卻被一隻手劃過衣袖，按住了他抓著韁繩的手，皺眉側首看去，不由一驚。
    隻見秋蒼術竟然搖搖欲墜好似要摔下馬來，麵容毫無血色，額頭臉頰都是冷汗。
    冷漓月停了馬，看到他一隻手按在自己手上，另一隻手卻捂在肩頭，指間縫隙裏有血色溢出。
    “你……”剛一開口便想了起來，一時有些怔然，不知該說什麼，便沒有動作，隻是皺眉。
    秋蒼術無力的扯了下嘴角，不知是無力還是不想，也沒有開口說話，見對方不動作，便身形一斜，索性靠在他身上，冷漓月一僵，垂眼看下，正好看到他疼得發白的嘴唇。
    “這是你咎由自取。”冷漓月語氣微冷，一個騰身落在秋蒼術身後，抓過他的韁繩，策馬走進樹林深處，速度緩慢。
    “你怎麼不走了……”秋蒼術玩笑似的問他，冷漓月驟然斂目，“你不說就是因為這個？”怕他會趁他受傷之機離開？怕被他發現傷勢，所以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後？
    秋蒼術微微後仰，整個人靠進他的懷裏，將頭輕輕倚在他肩上，口中說道：“誰讓你言而無信？”
    冷漓月眸色一沉，卻看到眼前麵如冠玉的臉上，沾著被冷汗浸濕的發，眉心微微蹙著，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眸此時輕輕闔著，蒼白的臉頰上，有汗珠滴滴滑落，隻有嘴唇是紅潤的，紅得甚至有些妖冶。
    看到過他的意氣風發，從容閑定，自得意滿，卻是第一次看到這般透著一絲脆弱的秋蒼術，或許誰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他，這樣蒼白無力，卻愈發能夠挑動人心。
    不知不覺便凝住了視線，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張毫無半絲柔的臉，卻是自己見過最為俊美的，便是東方，在他看來也過於陰柔，更不論他自己。
    想到眼前之人的名聲，他流連花叢，被無數女子追逐，也擁有無數紅顏……微微斂目，卻見眼前的秋蒼術忽然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視線相對，秋蒼術笑著問他，方才他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灼熱，似乎被什麼點燃一般，閃耀著光芒。
    冷漓月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方才所想，所以最後便沒有開口。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時候，一個人的沉默，會出賣更多。
    秋蒼術眉毛輕輕地揚著，嘴角浮起淡淡的漣漪。
    雲開半夜千林靜，月上中峰萬壑明。
    黛黑的山野林地，燃著一叢篝火，跳動的焰火劈開無邊黑暗，流瀉出絲絲暖意，遠處，有月光細細碎碎的灑下，映照被暗色包裹著的山巒輪廓。
    冷漓月看著眼前燃燒跳動的火光，除了幾聲被火光所驚的野鳥撲翅聲，四周萬籟俱寂。
    去清洗傷口的人一直沒有回來，轉眼看向四周，隻有無邊黑暗，遠處深山中隱隱傳來野獸的吼叫。
    當冷漓月拿著一支火把來到河邊時，秋蒼術半祼著上身，正在處理肩上的傷口，原本以為隻是肩上被自己的銀鏈所傷，沒想到竟不止，背後還有兩道劍傷，細長，但卻不深，像是千葉的劍。
    他以為憑他的功力，即便不是遊刃有餘，但全身而退應當不是問題。可是現在看來……先是被他的一擊受了內傷，而他一句不計方法，倒確實令他吃了些苦頭。
    聽到動靜秋蒼術便停下了動作，回頭看到是他又是微微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會尋過來。
    “怎麼過來了？擔心我？”
    “是我高估你的身手了。”冷漓月毫不掩飾自己話中的嘲弄，他冷漓月從不同情弱者，而之所以會如此說，還因為，他以為驕傲如秋蒼術，定不容許別人小瞧於他，卻沒想到，對方隻是笑了笑，低頭繼續處理傷口。
    這樣的背影，莫名的帶著一絲落寞。
    冷漓月站在他身後看了一會，最終還是朝他走了過去，拿過他手中的帕子。背上的兩道口子都不深，隻是因為沒有愈合，浸了水後泛白的血肉，看起來有些醜陋。
    秋蒼術側首看了他一看，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這算什麼？”
    “還你在崖底的情。”冷漓月淡淡的說，麵容沉靜一如平日，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因為對方顯得有些落寞的背影，而忍不住走上前，更沒有因為眼前猙獰的傷口，而生起異樣的情緒。
    “你總是想與我撇清。”秋蒼術有些無奈的開口，轉回頭來望著眼前的水光，過了良久，突然又說道，“我說過，我隻是無法不救你。”
    秋蒼術的聲音靜靜的傳出來，冷漓月緩緩將藥粉撒在他背上的傷口上，沒有再開口，隻是幫他處理好背上的傷口。
    冷漓月轉身來到他的麵前，自己拿著藥瓶的手突然被握住，耳邊聽到一聲輕歎，“眼睜睜的看著你在懸崖上為我受那一劍……”
    “你知道我當時別無選擇。”冷漓月終於抬眼看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語聲卻是清冷，就如這夜色，帶著微微的涼。
    相似的話語，他們在崖底時便說過，一而再的提及那些過往，是真的心有感慨，還是別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