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漓月說完一個甩手將小劍扔出窗口。
    “交代？”看到對方拋劍的舉動，和眼底那一掠而過的笑，秋蒼術神情戒備，他讀不懂此刻那雙眼中帶出的不明的深意，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腦中的思緒莫名有些混亂，心中升起一些不祥的預感，腳下退後半步，“你想要做什麼？”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確實欠了你人情。”既然當初做了那樣的選擇，他便已經有了承擔後果的覺悟，“今日還了你以後，希望我們此後兩不相欠。”
    話音落下，秋蒼術還來不及為他的這句話驚訝，隻見那雙波瀾不興的淺淡眸中再次浮起淺笑，是那種淡得幾乎可以忽略的笑，心下一驚，淺笑已在瞬間化為一道淩厲光芒。
    秋蒼術看著向前一步走來的人一把抓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不自覺的被一道力量牽引著，電光火石之間，他隻能震驚的看著它直直的拍向對方心口，根本來不及阻止。
    他能感覺到穿透自己掌心擊出的掌力，足以震碎一個人的內腑，即使沒有十層，也絕對用上了六七層的功力。
    果然，下一刻，鮮血已經沿著冷漓月的嘴角流下，一點一滴的落下，對方卻連一聲悶哼也沒有，隻是腳下後退了兩步。
    “你——”秋蒼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冷漓月扶窗站立，深吸了口，再抬起眼來時，眼中又是那種淡得不像笑的笑，“秋城主，出氣了嗎？”
    看著點滴落下的血色，灼得人的眼睛生疼，秋蒼術沒想到對方竟然說了這麼一句，目眥盡裂的對視著那雙笑眼，咬牙道：“這就是你說的交代？”在他麵前自傷？“你以為這樣就能夠還清你欠我的？抹殺所有的欺騙？你……”
    手捂心口，冷漓月覺得那裏疼得有些沉，氣海翻湧間，截斷了對方的話，“當初你會那麼巧的出現在脂江樓裏總歸不會是遊山玩水，是隻為看熱鬧還是令有所圖？”隻是點到為止，他現在倒沒有真的想要探究什麼，接下來的話才是他要說的重點，“況且從一開始你就對我存有疑心，但你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我的身份，不是嗎？”
    平平靜靜的話語卻令秋蒼術倏然僵住的臉容，驀然間，突生出一種難以啟齒的難堪，有什麼在彼此深沉的對視中掩埋，主動揭開這一切，他隻是想做個了斷。無聲的笑了笑，冷漓月背轉過身，淡淡道：“今日之後，你我再無瓜葛。”
    用了近六層的功力自傷，真的傷及了內腑，被掌力擊中的心口抽痛得如有火炙，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夜風吹來，背後的墨發在隨之舞動，被風揚起的衣袂裏，藏著冰雪般的冷，如同絕世獨立的月光，站在窗邊的人，身上帶著無法遮掩的清輝，很淡，很輕，白色衣袂仿若流雲繾綣，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在朦朧夜色裏。
    那句‘再無瓜葛’嗡嗡的在耳邊回響，原先如波濤般興起的憤怒早已不知所蹤。心口一陣一陣的緊縮，好像被什麼攥住了，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襲背影，他們之間僅隔著半步的距離，隻要伸出手便能抓住。
    心底掀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波瀾，無可奈何的生出一種遙不可及之感，怕他會真的隨風飄散，他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他欠他何止這些？
    自傷？
    他真的以為這樣就算是還了欠他的？
    荒謬！
    他們之間怎麼可能從此再無瓜葛！？
    “休想！”猛然出手抓住對方肩膀，冷漓月無法側身躲開，隻能使力脫出，一掙之下，未防陣陣寒鋒自體內竄起，如無數柄尖刀在切割著他的四肢百骸。
    秋蒼術倏地收手後退半步，心驚的看著手心，身體一陣戰栗，方才突然間被一道陰冷刺骨的寒氣襲擊，隻覺得有如針刺指尖般，而寒氣的源頭正是他方才扣住的肩膀……難以置信的抬起眼來，卻見眼前的身影忽然毫無征兆的脫出窗外，快得他根本來不及抓住。
    白衣墜落的身影，猶如那一日從窗邊落下的情景……
    間不容發之際，秋蒼術下意識的放出了手腕上鎖鏈，纏上冷漓月的腰後沒有順勢收緊，自己也隨著對方的去勢掠了出去。
    躍出窗台，秋蒼術便抓住了對方的手腕，隻是觸手竟如方才般一陣冰寒，令他差點就想放手，心中驚訝的同時，另一隻手纏過對方腰側，微一用力，已經將人帶入懷中。
    冷漓月心神混沌間的出手卻是下意識的自衛之舉，一掌揮出，正中秋蒼術胸口。
    並沒有用多少功力，但卻依然是不好挨的，秋蒼術在猝不及防間生生受了這一掌，冷漓月已借力躍了出去，直直落下的同時，還不忘扯下對方腕上的鎖鏈。
    掉落的身體無處著力，身上發作的寒毒也令他無法自如施展身手，隻能來得及在身體即將落地的瞬間甩出鎖鏈，纏上一枝樹枝，隨之一引躍上屋簷，隻是強行使用功力，真氣倒逆之下，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秋蒼術險險落地後轉過身來，院中竟然已沒了那抹素潔身影，腳步朝不遠處的那抹暗紅走去。
    地上的血色還泛著溫度，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手心，此刻還能感覺到那絲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秋蒼術垂眸捂掌，默默不語。
    半晌，微微冷笑。
    “好一個……冷漓月！”月色下那雙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眸中閃著陰鷙光澤，“你放心，欠了我的，我自會要你還回來，我們——慢慢來。”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