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蒼術沒有走近，就站在兩步開外，大有放任其離開之意。
    這是威脅，從來沒有人敢威脅他，可是今晚竟是屢遭威脅，冷漓月靜靜的看著他，眸色微沉，“你認為本座會怕？”
    “你會顧慮的。”秋蒼術的話中帶著自信和篤定，隻是神情卻並不輕鬆。
    話音落下，冷漓月低眼不再看他，麵具後的神情冷凝，沒有開口反駁，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掩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又一點點的鬆開，再開口之時，他的心緒已經平複，或許這並非不可解開的結。
    “沒錯，本座並不想樹立四絕城這個敵人。”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他不會假借楚衣的身份，更不會招惹上他。頓了片刻沒有聽到回音，冷漓月才抬起眼來，口中繼續道，“當初也是身不由已……”
    “好個身不由己。”秋蒼術字句緩慢的打斷，“所以你就利用我做掩護，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上？”問出這句話時，他的心中亦有根弦繃的越來越緊，然後在對方鎮靜的話語裏，斷了。
    明白對方所指，冷漓月想了想，道：“此前冒犯之處還請見諒，隻要秋城主答應放人，本座願登門賠禮。”此刻做出的讓步對他來說已是難得，卻沒想到話音剛落，便看到對方眸色驟然冷凝。
    秋蒼術目光緊緊的盯著他，冷漓月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將他從頭到腳澆得冰涼透徹。
    冷漓月看到他的憤怒已經有所察覺，既然已經做出退讓，他不在意再退一步，“如果你是怪我的欺瞞，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隻是想利用楚衣的身份做掩護，但於你卻並非有意欺騙，當時情況特殊，並不容我分辨，隻能將計就計。”
    之所以不提欺騙和隱瞞，是因為對方已經拿四絕城來威脅，那他所言也隻是道明了兩人身份罷了。況且當初提議同行的人也並非他，這一句他沒有說出口，也不再以本座自稱，他來此的目的不是為了激怒他。
    對於冷漓月的再三退讓，但秋蒼術卻渾然不以為然，“即便如此，你認為你就能拿我的信任當籌碼？”
    見對方絲毫不見收斂，冷漓月亦有些惱怒，“我不能拿整個千回宮來賭。”話語剛出口，就引來秋蒼術一聲輕笑，再不同於以往的促狹，而是帶著淩厲之色。
    “所以隻能怪秋某有目如盲，把一個男人當成女人來對待？”秋蒼術自嘲冷笑，為對方的從容所染，語氣亦由激動轉為冰冷無情。
    冷漓月凝目看他，麵具後蹙起的眉間全是沉沉的壓迫，沒有開口回應，但沉默卻並沒有削弱他的氣勢，靜默之中，反形成了另一種如山石般壓下的沉重，隱有山雨欲來之兆。
    “很多事情都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是我無法控製的意外。”冷漓月的語氣依然淡定而從容，好似並不期望於對方的理解，他所說的所有都是那麼的不經意，那麼無心，可對麵之人卻再一次被他挑起了怒意。
    “計劃？意外？”秋蒼術抬步朝他走去，隨著每一步踏出，壓抑之下的憤怒再次迸發了出來，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憤怒，就如同他無法容忍麵前之人這般的冷靜自持，泰然自若。“你敢說不知道我為你著了迷？你敢說你對我的利用全是無意？你敢說，看我為你憂心，為你煩亂，為你擺弄花燈燃放煙火，你沒有在心底裏冷笑！？”
    聽到最後一句時，冷漓月微微震驚的目光終於不再隻是漠然的沉靜，銀色麵具後的嘴角動了動，卻未發一語，秋蒼術便繼續說了下去。
    “那日在煙花巷陌，我記得我問過你，那幾個人看到什麼，如今想來，原是如此……我隻道你有難言之隱，卻終不忍逼迫。”秋蒼術的心境是惱恨而窘迫的，但腦海卻無比的清晰，看著咫尺相對之人，一襲白衣皎皎，那種冷漠疏淡的距離感那麼熟悉，明明站在眼前，卻總令他覺得很遠。
    “脂江樓上，分明是我的驗的人，我卻還信誓旦旦的對大家說，你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子……”話語越來越低沉，秋蒼術自己竟先幽幽笑了起來，此前所有的迷霧漸漸散開，繼而化為令人難堪存在。
    “夠了！”冷漓月的眼中閃過亙古未變的冷靜，或者說冷漠，負手半轉過身後，沉聲警告，“秋蒼術，你可以恨我，但記住，這與千回宮無關，更與夜無關。”
    “恨你……也無所謂，是嗎？”秋蒼術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隻要他抬手就能揭開那張麵具，可是現在他的手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了，隻能用目光逼視著那雙靜得猶如一潭死水的無情眼眸，身為男人的尊嚴和被欺騙的憤怒令他控製不住的顫抖，掌風中手心揮出，將房中的桌子切成兩半，“我就那麼不值得你在意？”
    看到秋蒼術眼中凝起森冷入骨的恨意，還有那句近乎表露心跡的話，冷漓月心生警戒，眼前的男人很危險，其實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多情和善的氣息之下，是另一種魔性和瘋狂。
    “別忘了本座是誰！”冷漓月冷聲提醒，身形未動，那些質問他的話對兩人而言並沒有意義，所以他一點也不想多聽，對於冥頑不靈的頑固分子，他似乎也已經沒有再容忍的必要，目光忽然變得冷冽如刀，“本座再說一遍，交出夜！”
    秋蒼術沒有看到他衣袖下緊握的手，卻直覺到了隱藏的危險，眸色一寒，“你想殺我？”無形的殺氣的靜謐裏起伏。
    “本座說過，千回宮並不想與四絕城為敵。”吐了口氣，冷漓月坦然拂開袖口，露出袖內小劍。
    抬眼看著秋蒼術，他笑得疏淡，“我與你的事，我可以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