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月隱重華 第9回 隻道鴻則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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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涼,先披著。”秋蒼術一邊說著,轉身走到對方麵前,手上動作不停,冷漓月自肩頭看下,隻見一襲素白鬥篷,卻凝著一絲淡香。
抬眼看著眼前一身寶藍華服,神情盡是愜意的男子,憶及對方昨晚所去之處,再聞到充盈在鼻間獨屬於女子的異氣,麵紗之後的眉心下意識微蹙。
“楚衣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聞言抬眼,摸著肩頭的暖絨問道:“這是……”
“現下還未有防寒冬衣,這件是我從琉璃那裏……”無由的停下話語,秋蒼術手上的動作頓下,抬起眼來,隻不見對方神色,卻聽到一句微淡的,“多謝。”
“可是不喜歡?”
已然轉身上車冷漓月聽到身後的追問聲,不得不站停回道:“隻不知何時能還衣,心下不安。”
秋蒼術無聲一笑,目光錯身而過之後忽然定住,隻說了一句,“無須還。”說完翻身上馬,冷漓月亦斂目上車。
四絕城家業雄厚,在江湖上地位顯赫,而身為一城之主的秋蒼術亦是個懂得享受的,每日用餐必是城中名居雅閣,居住亦是層次等級最佳的客棧,點得也全是當地的特色菜,酒樓的招牌菜。這日晚間,四人入住的卻是一家小客棧。
秋蒼術看了眼已經坐滿商賈旅人的大堂,讓兩個少女去要了些吃食,令小二送進房中。
看著那襲白色身影進屋關門,秋蒼術方才轉身下樓,目色微微冷凝,腳步不停直向堂中一偏僻角落而去。
這邊正在飲酒吃菜的兩個男子看著突然坐在他們中間的藍衣身影,隻是手中筷一停,杯中酒一顫,小小有些驚訝。
“秋……”一人下意識的驚怔出口,恍然之後卻變得不淡定了起來,“秋城主,您怎麼……”
“兩位兄弟一路辛苦!”秋蒼術卻是一聲問候,笑得溫文。
在坐兩人回神後便要站起,卻被一聲無甚溫度的“坐下”阻止了回去。
“秋城主……您……您找我們呀……”一人訕笑著暗抹額上冷汗,那笑怎麼看都帶著三分‘虛’——心虛。
秋蒼術卻是一句問候後,開門見山,“有勞兩位兄弟這一路上的相送,不過煩請轉告你們當家的……”頓語斂笑,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些微沉鬱,“秋某喜好清靜,最瞧不得蒼蠅在眼前亂轉。”
沒有疾言厲色,隻是平和之下隱著暗潮,在座二人俱是臉色微變,不知是為對方識破身份,還是為那話語中的‘蒼蠅’。
畢竟是走過江湖的,即使被眼前之人外露的威懾震了下,定定心神後便想起了正事。“秋城主莫怪,我們當家已經潛人去西海打探了,那遊家小姐的身份實在是神秘,即使是在西海之地,也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
小心說著的話語頓了頓,見秋蒼術隻是轉著手中古扇,輕斂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便大著膽子繼續說了下來,“還有前段時間的江潮,確實淹了很多良田農舍,但好似並未聽聞有船隻遇難,而且那江潮如此迅猛,她一女子怎可能安然無恙……”
‘篤’——描金古扇與桌麵一聲輕碰,敲斷那人話語。秋蒼術抬起的眼中閃過精芒,“你們隻須知道,她並非你們所尋之人便可,其餘之事便不勞各位憂心了。”
兩人相視,看著對麵之人忽然提壺倒酒,“秋某在此為二位兄弟餞行。”
放下酒壺,秋蒼術打開描金古扇,搖了兩下,見這二人還未有動作,耐心突然便消散了大半。
目光巡過兩人,微微一眯,“兩位兄弟可是不想給秋某這個薄麵?”如此說著的人俊容含笑,無害亦無溫。
“怎會……怎會……”
四絕城的城主,隻這身份道出來,誰人見了不得給其三分麵子,連他們當家都要敬其數分,借他們個膽那也是不敢得罪的,二人心下腹誹,口中卻是連應兩聲,端杯飲酒。
秋蒼術展眉一笑,也不綴言,隻是將三綻金子放到兩人麵前,“兩位的水酒秋某請了,至於這其餘二錠……”站起身來,藍衣笑得狡黠,“卻是表達對二位露宿荒野的小小歉意。”
再不看那瞠目結舌累人食欲的嘴臉,秋蒼術徑自離開,進房洗漱。
今晚所食皆是此棧中的家常小菜,雖是普通,卻極其精致,對於吃慣八珍九鼎之人而言應是難得的清新可口,再搭配著淡淡的清麗小酒,豈非愜意之事?
可是此時坐在桌邊之人卻隻是垂眸看著杯中酒,臉上帶著的神情即不深沉亦不悠閑,隻是不明,杯盞在手卻良久都沒有就口。
“公子?”紫英輕喚俊容微斂之人,半夏目光掃過酒菜,開口問道:“可是酒菜不合公子口味?”
秋蒼術回神,飲下杯中清酒,卻問道:“我們已經行了幾日?”
“六日。”半夏道,“約十日後會到尋安,之後再走不過三兩日時間便可至京華城。”
因為馬車的關係,所以便多增加了些時日,介時離婚宴也便無幾日了。
“公子這般……可是為那遊姑娘?”
紫英是個心思慎細之人,卻從不是個多話的,秋蒼術聞言看向她,眉眼輕挑,“紫英可是看出什麼了?”
紫英垂眸半晌,卻隻是搖了搖頭,反問了一句,“公子呢?”
聞言之下秋蒼術亦是陷入沉思,隻道:“不應有假,亦並非浮華……但總是如陷在南華夢境裏……到底……本公子看漏了什麼?”喃喃絮語落在昏黃裏,隻不知其真意何在。
“公子何必自尋煩惱?”
秋蒼術驀地看向紫衣少女,隻見其竟然俏皮一笑,搖了搖頭,歎笑道:“確實……即使真有何不妥,她所起意者也是白水門,該頭疼者也是那少門主才是。”
話語如此,飲著杯中清酒,秋蒼術卻隻覺其味不對,就如違心之言,飄在別人耳中,卻落不進自己心裏。
“公子不是答應了要幫那位打探情況,如今好像……”半夏沒有發現他們公子的異常,徑自將話插*了進來。
“不過探聽虛實罷了,本公子心中早有計較。”秋蒼術隨口道。
半夏壓不下心底好奇,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公子覺得虛實如何?”
“不過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矣……”淡淡的話音飄落在空氣裏。“隻不知這鴻隱去了何處……”
夜沉如水的靜謐裏,桌上的酒菜早已撤下多時,但坐在桌邊的人卻還未歇息,並非午夜寂寥對影無眠,而是心間有事不得眠矣。
手支下巴,目中映著突突跳動的燭火,描金扇與桌上碰撞發出‘篤篤’的聲音,微微沉悶,一如麵前之人的臉色,不複笑意。
“遊楚衣……”無意識的輕呤出聲,秋蒼術一陣莫名煩躁,蕩在空氣中的篤篤聲倏然頓下,赫然站起之人快步走到門口,手指卻頓在了門上,轉身之後拂袖熄滅房中燭火。
無聲無息中,藍影劃過空中,快如閃電,落在屋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