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月隱重華 第6回 媲如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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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舞寒,二十年前的第一美人,這位冠絕天下的武林奇女子,可以以任何一種姿態傾城,不費吹灰之力,便足以舞盡明月的清輝,真正的風華絕代。
如今的武林中,亦有三大美人,有著落雁之姿,沉魚之貌,隻是皆不複當年天下第一美人冷舞寒之容華。
冷漓月的心猛地一沉,麵對對方極盡輕佻的話語,卻隻用目光靜靜地凝視著對方,淡笑不語。
藍影覆上白衣,一個環臂輕擁,一個安靜的依在懷中,在旁邊幾人的眼中,兩人如此的姿勢,竟是說不出的曖昧和旖旎。
站在一旁的兩位女子早已別開目光,而其他幾人卻是神情各異。
他們看著麵前秋蒼術將人攬進懷中,隻留給他們一襲俊逸的藍色背影。看不到他的動作,卻能自他抬起的手臂,看出他輕撫時的輕柔緩慢,細致和小心。
他們沒有想到,方才如此倔強剛烈的女子,此刻竟然如此溫順,即便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卻是知道她沒有掙紮抵抗的。
其人在花柳界的名聲果真不是端得,毫不辜負其風流之名,即便是如此女子亦不例外。
春風拂來綠柳的清香,空氣中還凝著一絲幽淡的芸香,自數步之遙的衣袂飄飛間漾來。
在幾人的心神起伏間,藍色身影後退,白衣漠然靜立,二人分站兩邊。
映在回廊邊的白衣黑發,鬥笠下垂落的麵紗,同春日的暖風拂動飄揚,恍如一縷掩映在天光之下的青白湘煙,婷婷嫋嫋,又清清涼涼。
春風吹渡武林百載,花遮柳煙裏淡了血腥,亦化去了風雨,隻待經年之後的斯人遙望回看:
一百多年來,江湖風雨飄搖,紛擾不斷,經曆幾番盛衰變化,很多門派都已人才凋零,隱入江湖深處,不再涉足武林紛爭。比如曾經顯赫一時長青盟,烏衣幫都已沒落,在江湖中早已聲名不存。
此消彼伏,與之相對的卻是英武門和陵海盟等新進門派的崛起。
除此之外,還有洛家莊,青墟宗,姑蘇吳門等幾個派別,數十年來踉蹌蹣跚的艱辛前行,卻也沒有為這紛紛亂亂,浮沉不定的紅塵所湮沒。
但在江湖中地位舉足輕重,名聲最為顯赫,並同為江湖人所知曉的,卻隻有四處——神醫世家百黛穀,白水門,四絕城,千回宮。
神醫世家百黛穀,杏林高手大多出自於此,傳說現任穀主冷馥的醫術比之尊師更是青出於藍,起死回身亦不在話下。而這神醫世家的‘百黛’之名並非自取,其先祖所選之地乃是一無名山穀,這‘百黛’之名卻出自江湖之口。原因便在於這穀中不單隻收女弟子,而且這些出世的女神醫各個貌若仙子,超凡脫塵,所以才會被冠以‘百黛’之稱,亦是美譽。
但如今江湖中已鮮少有百黛穀之人走動,所以凡有看病者,皆需親自前往,但又因其所處方位隱蔽,世人不得其門而入者甚多。
白水門,掌管著江河湖海的漕運,包括運輸航行,港口作業,捕撈等,航路四通八達,大小船舶不下其數,門下弟子眾多,可以說是規模最龐大的一個門派。
現任門主金澤年是個為江湖人稱道的豪爽之人,不僅結交眾多武林中人,而且經營有道,將白水門帶上了一個新台階。但這其實隻是白水門的一麵,另一麵卻是與當朝內廷千絲萬縷的關係,可謂一半江湖一半朝堂。
金澤年有一子,名為金流梵,正值弱冠。
四絕城,百年前建城之始,正是前朝末期,封火初燃,經曆過當時的兵荒馬亂和之後的江湖紛亂後,創此城的那位始祖生出厭世之感,決心淡出江湖,自此封莊百裏,且嚴令四絕城中人不涉江湖紛爭,不爭武林名望,即身在江湖,心在世外。
起意隔絕紅塵世事的四絕城之所以能夠屹立百年不倒的原因,並非這位始祖有一時意氣,而在於其確有深厚的‘內力’——‘酒色財氣’四宗。即:名酒,才色,財富,秘宗。亦是四絕城之名的由來。
名酒:獨家配方釀製的醉中仙堪稱酒中一絕;才色:城中之人無論男女,不僅個個樣貌姣好,而且均身懷才藝絕技,代代如此,無一例外;財富:自主經營的城中聚集著一方的財富,雄厚的財力資本亦是四絕城屹立的基礎;最後的‘秘宗’指的是四絕城代代相傳內功心法‘清心決’,以及輕功絕學‘風過無痕’。
千回宮,在江湖武林當中一直被冠以邪教之稱,亦是最為神秘的門派之一。曆任宮主在繼承了千回宮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其背負起了整個江湖的仇視。
對於這一點,冷漓月一直是帶著覺悟走到今天的。
心海浮沉之間窺盡武林之勢,看著前方幾人離去的背影,冷漓月的嘴角帶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
身邊有氣息拂動,轉身看著笑得一派風流之人,想到對方之前的言行,突兀地覺得臉上還殘留著對方指腹的溫度,目色一點一點沉下,明亮中帶著凜冽,或許還有一絲怒意,沒有深究,隻知道自己現在極想做一件事。
輕輕揚起的右手重重落下。
“啪!——”清脆的掌摑聲在已然恢複嘈雜的樓中並不顯得突兀,不過還是引起了鄰桌幾人的引頸相望。
若無其事收回手,身邊的抽氣聲令其克製住了想要再次揚起右手的衝動,麵紗後的眼睛含笑看著那個站立不動,神色不變,隻是白玉般的臉頰因為印起的五道紅痕而略顯違和之人。
“你做什麼!”黃衣少女一驚之後反應過來,猛地驚呼上前,“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子是為了……”
“半夏。”秋蒼術淡淡的看著為自己鳴不平的少女一眼,“退下。”悠然平和話語中卻隱著令人不得不服從的威儀。
“小夏,公子自有計較。”紫衣少女上前拉過已然怔愣住的黃衣女子。
秋蒼術無奈的輕撫了下少女的鬢發,“小夏乖,和紫英一起去喝茶。”
在看到少女眼中閃爍的光亮時,他的心一下便軟了下來。
看著兩個少女的轉身,秋蒼術轉過目光,摸了摸臉頰,眉眼一挑竟笑了起來,“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沒有內力的掌力並不大,自己也有拿捏輕重,不過對眼前情景冷漓月還是有幾分意外。
不躲不閃消受了他一巴掌的人,不怒不慍,眼前的笑分明一如初見,那般神采竟沒有淡下半分。
千回宮的情報網素來精細,可謂無孔不入,隻要是千回宮想知道的,便沒有探不出的。否則便不會有曆任宮主的穩坐帳中而決勝千裏,對眼前之人的情報亦不在少。
其人四絕城城主身份自然江湖人所樂道,但更為人所盛傳的卻是他在花柳界的名聲。大餒王朝的秦樓楚館中恐怕沒有不知道其人的,可見其風流之名並非浪得虛名,更不是空穴來風。
而其人之所以能夠在花街柳巷如此春風得意,雲雨飛卷,並非其長袖善舞,而在於其驚為天人的容貌。
四絕城現任城主——秋蒼術,在繼承了城中百年基業的同時,也繼承了上任城主的麵容,生得俊容無鑄,玉樹臨風,隻是不同於上任城主的便是其的風流多情,萬花叢中過,自是攫取芳香無數。
其人風流韻事:江湖三大美女之一,江南月白樓瑤琴姑娘對其鍾情愛慕江湖人所共知,並且曾誓言此生非君不嫁;又與百黛穀穀主之女青梅竹馬,江湖傳言,兩人似有終生盟約;還有藝館名樓中那諸般剪不斷,理還斷的情纏糾葛不言也罷……
物極將反。
一個多情之人往往也是薄性之人。
朝歌夜弦,醉臥美人膝,累月為歡,纏綿繾綣至暮明。
下一刻,在錦衾角枕上的輾轉相親,纏綿依偎的卻已是新人。
喜歡留情,隻是沒有真心,碎了芳心無數,靈魂卻從來隔絕於身體之外,隻首落花多情,秋水無心。
這是其紈絝風流的另一麵,卻不常為外人道,亦不被江湖詬病,隻因其人雖多情,卻不濫情,傷情,卻不絕情。
賴於過目不忘之能,心中轉念間已將此人情報細細略過,卻獨獨沒有關於他與她的,不由心底沉鬱。
便好像你撒下一張網隻為捕一尾供觀賞金色鯉魚,可最後撈上網來的卻是滿滿載載的草魚,除了了以裹腹,或打打牙祭,觀之實在無趣……
冷漓月打量他良久,愈看眉心便擰的愈緊,濃鬱之色不由自主的浮上臉容,隻是自己不知。
“同行,可好?”
冷漓月心底正在諸般忸怩,不妨對方竟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其實對於秋蒼術發出的邀請,她並不意外,想及其風流之名,即知對方深諳此道,但自己卻是絕對不會落入他所設的迷魂陣裏的。
雖然如此想著,可方才自己可是親身經曆了一番對方遊戲花叢的手段,念及此,凝起的目光中看到那方臉俊美臉龐上,端得八風不動的笑容,一點一點漫延到明亮而深邃的眸子裏,無名火驀地竄起,熊熊地燃了幾把後,被冰凍寒冷澆滅,隻剩下孤傲和疏淡,刻畫著主人的目下無塵,凜然神聖。
漠然的輕眄了對方一眼,赫然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