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破碎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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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假期裏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忘做暑假作業,這一學期大家也都辛苦了,下學期再見,同學們,放學!”環水高中高三C班,陽光透過窗子斜斜的射在講台上,溫暖柔和,昂禕明老師站在黑板前像往常一樣,微笑著說完最後一句話,同學們紛紛放學離開教室,幾分鍾後班級裏隻剩下淩宇一個人了,這些日子,對於淩宇和昂禕明來說都是美好的。
他們一同到學校,放了學一同回公寓,雙休日有時還一起出去散步,運動或者購物,在生活上彼此照顧,昂禕明第一次把全部的心思投入自己眼前的生活,許多年都沒有過了,他時常是想起了淩宇那天真純淨的眼眸,心裏莫名的翻滾起溫暖的情感。也許就像當初他和韓謙諾一樣,他怕感情會走向那無底的深淵,自己的的情感到底是怎樣的,那裏像是一塊禁地。誰也不能碰觸。突然間他又不敢麵對,一麵又極力的壓抑。淩宇那樣的單純叛逆不羈,而且缺乏關愛,也許有一天一段屬於他的愛情會將他拯救吧,昂禕明思緒混亂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有時候在教室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走神,還好現在放春假了,他心想可以利用假期來做一個心理調整,把一切都搞清楚,前幾日昂家打來電話是要昂禕明回本家。這也著實令昂禕明很頭疼。
這一晚,昂禕明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淩宇和同學約好出去玩,還未回來,他早已做好了晚飯。電視裏演著百無聊賴的廣告和商業大片,他拿起遙控器無目的的隨意調換著頻道,神情漠然,“下麵就讓我們來采訪就任不久的韓氏集團總經理韓謙諾先生,您將要在蒼雲市開發區做怎樣的投資。”新聞頻道正在直播這樣的一段錄影,昂禕明眼睛閃過一絲亮光。他好像聽到了一個名字,很久遠的名字,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眾多的攝像機話筒簇擁著的一個氣度非凡的年輕企業家。淡漠卻不冷淡,熟悉的臉,犀利的雙眸,成熟的風度,在自信而又不失親和力的談話,不時打著手勢,昂禕明一時間感到記憶神經猛地被拉扯觸碰一下又一下,漠然疼痛了起來,期間又夾雜了一絲欣喜,他知道他的存在。他感到自己呼吸少了節拍,慌亂之中,把電視關掉,垂著雙手慢步挪到電腦桌前,無意識的拖動著鼠標,而眼前卻早已大霧彌漫。是他···無論他改變了發型,還是眉宇間多了些許成熟男子的剛毅與滄桑,就算是很多年不見,他還是聽得出他的聲音,記得他的樣子,一時間他又想起高中的回憶···
來到蒼雲工作兩年了,他一直將那回憶深埋於心,直到這一年,淩宇在他身邊,他才漸漸淡忘了從前。當年昂禕明和韓謙諾是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他們雖不是那種天天形影不離,但是他們卻是彼此能走進內心的真正知己同伴,同學有時甚至會把他們的名子弄混,昂禕明是個冷麵書生,而韓謙諾則是個溫文儒雅很受女同學歡迎的王子,昂禕明個性內斂不愛講話,而韓謙諾總是能和大家侃侃而談,性格開朗大方,隻有昂禕明知道他內心的矛盾和偏激,他曾為了昂禕明的一句話,就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也要拚死拚活的贏得比賽。一切回憶都那麼溫馨幸福。
昂禕明坐在那裏,思緒回到了七年前,當年他和韓謙諾因誤會分別再無緣相見,成了他心裏永遠的傷。他曾以為他死了所有才不來找他,帶著這種深重的悲傷心情他過了這麼多年。他躲在蒼雲寧願做一個普通的高中老師,也不回福澤。惲列軍自己創業現在已小有成就,他曾多次叫昂禕明辭職去和他一起幹,然而也未能改變昂禕明的選擇,商界那渾濁之地畢竟不適合昂禕明憤世嫉俗過於清高的性格,然而,他也不可能適應,就在昨天,大哥還打電話來,說遊離回來了,他們兄弟幾個要到蒼雲來聚一聚。
就在昂禕明看著手機發呆時,猛地被一撞,一雙手臂抱住了他“昂---”淩宇的聲音響起,自從他和昂禕明的感情更加融洽之後,兩人幾乎是無話不談,彼此間沒有任何隔閡,他也曾向淩宇提起自己高中時的好兄弟,韓謙諾。淩宇開始時叫昂禕明做“昂老師--”後來覺得尊稱太疏遠,如果叫禕明又太沒有禮貌有失尊敬。最後,選取了個並不疏遠,又表尊敬的稱呼“昂--”,這時昂禕明笑著站起身來,說“怎麼才回來呢?飯菜在桌上給你留著呢!”淩宇隻是看著昂禕明傻笑,昂禕明湊近一聞,“你喝了啊小子!”
“是啊。”
“那你現在一定很撐了,白等你了。”
“沒關係,我留了肚子,可以陪你吃的。”
“··好吧···”笑著敲淩宇的頭。
兩個人於是走到廚房去吃飯。
因為被淩宇逼著,昂禕明也喝了幾杯紅酒,“哎,我的天哪,我的工資就是這樣被你浪費掉,過幾天又要入不敷出了,大哥他們還要說來玩呢?”
“惲列軍大哥嗎?太好了,你們會去哪?我也去。”一臉興奮的神情。
“不行,我們大人去的地方,你不能去,要高考了,還不在家裏複習?”昂禕明又要開始說教,一喝酒就會這樣話多。
“我不想學習···”
“······”
兩個人吃了半天飯,終於收拾完。淩宇坐在電腦前上網,昂禕明寫了會字,往日的話就該回房間看書了,可是今天例外,走到了浴室去洗澡。剛剛麵對淩宇他隻是在故作輕鬆,不想讓淩宇擔心,其實他心裏一直都不能平靜,眼前總是閃現電視上那幅畫麵,韓謙諾一副精明幹練成熟穩重的樣子,昂禕明心裏很亂,複雜紛亂的心緒。他想全身放鬆的躺在浴缸裏舒緩一下他的神經。
這時,穿著睡衣的淩宇推門進來,昂禕明略驚,問“你怎麼?··”“你不舒服嗎?晚飯你吃的很少。又打破常規的來洗澡。··我幫你搓背吧。”“不用,淩宇,我沒什麼事,你睡覺吧。”淩宇站在那依然不走,擼起袖子就蹲下來給昂禕明搓背。昂禕明隻好依他,閉起眼,不再說話。隻有淩宇纖細的手指觸碰自己身體的感覺。近日來昂禕明的情緒愈加的沉鬱,很少看到從前那樣優雅的笑容,不僅是因為多年後得知了韓謙諾的消息還有因為本家的事。
“過兩天,我要回趟福澤,祖母病重。”昂禕明慢慢睜開眼睛對淩宇說。
“什麼時候走?”淩宇默默地問。
“明天就走。”
“去多久?”
“起碼的三天吧,也許得更久。”昂禕明認真的神情,他感到淩宇搓背的手停下了。
“怎麼了?”
“沒什麼。”淩宇落沒的眸子閃過幽明的光。又繼續搓背。“昂---”他又低聲說。
“什麼?”昂禕明在等他說下去。
“我想和你一起回福澤。”
“······”昂禕明頓了下,淡淡的語氣,“這次不行,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沒事的,真的,而且我家裏的情況很複雜,過段時間一切都會正常了。再··”“哦,我知道了。”淩宇失望的應著。
昂禕明洗好了剛要站起身,由於地上太滑,一下就滑倒了,拖鞋摔到老遠,濺了一地的水,更糟糕的是還把淩宇壓在了身下,昂禕明幾乎全身都砸在淩宇身上,一時間他都感受到了淩宇溫熱的氣息,這使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經夢見淩宇的那個夢,昂禕明忙迅速起身,淩宇站起扶他,“怎麼不要緊吧,哪有摔疼嗎?”昂禕明擺擺手,“不要緊··”其實疼的人是淩宇,昂禕明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明亮且美麗的少年,心裏升起暖暖的溫情,“昂----”“啊?”他回過神來,“你覺得我對你來說是什麼人?”
“很重要的人。”昂低調的嗓音道。
“重要的人?”淩宇憂鬱的看著昂禕明反問。
“怎麼了?淩宇,今天喝多了,異常啊你。”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沒有正眼看我了,我快感覺不到你了。”
“淩宇對不起,這陣子我心有些亂。”他拍拍淩宇的肩,淩宇一臉憂傷的眼神,,“什麼事,怎麼不和我說。”
“沒有,你不用擔心。”他伸手想摸摸淩宇的臉,而淩宇卻轉身走開了。
昂禕明驚異的看著淩宇的背影,他多麼希望,他能留在他身邊,他多麼希望他分擔他的憂愁,可是他說不出來,許多年的性格,使他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己扛,習慣了,自己···,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向別人訴說,因為更多的時候都是他來聽別人訴說,傾聽別人的煩惱。
二日,昂禕明乘車趕回了家鄉福澤,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他回到本家卻看到家裏家外人們一張張冷木蒼白的臉,他突然覺得好像走錯了地方,自己像是一個錯誤的安插。家裏應該是溫暖的,祖父祖母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笑著等待昂禕明回來。接著拉過他的手一遍遍的摩挲著,祖父晚年記憶時常不太好,他總是會認錯人,或者年代記憶混亂。那一次昂禕明回家,祖母坐在床上,眼裏噙著淚,拉著昂禕明,說“來,過來,禕明,做到奶奶這來。”那目光昂禕明一輩子都不會忘,可是當時他因為和父親家裏有些矛盾,所以心情很不悅,也沒有心情多陪祖母多聊幾句,便出去了,可他不知道那是祖母最後一次清醒著和他說話。而現在昂禕明穿著一身孝衣,對著麵蓋白布的祖母,隻能說,“我回來晚了。”臉上瞬間決堤的淚水肆意奔流。心肺都在顫抖,昂禕明一時間失控起來,這一切這麼真實,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祖母再也不會,和他說一句話了···
祖母的葬禮很隆重,所有的親人朋友都來參加了,漫長的酒宴結束之後,昂家的人才坐下來悼念故人,家裏家外都沉浸在一種陰鬱的悲哀之中,而昂禕明更是在這短短的幾天體會到什麼叫做虛偽冷漠的人情,他看到父親忍住心裏的傷痛,在一波波的笑臉相迎賓客,說著感謝,然後接過禮金。大伯三叔四叔也都大抵如此。老人都八十多了,走了也算是去享福了。父親笑著,其實就在昨夜,昂禕明還聽到父親一個人無聲的哭泣,祖母去世的那天夜裏,她拉著父親的手不放,父親因為最近公司裏有些狀況,硬是回了公司,在祖母已經昏迷了的期間,曾幾次打電話回來,等趕回來時,祖母已經走了,姑母流著淚說,“媽不該就這樣走的···”話未說完,他不知道那弦外之音究竟是什麼意思,昂禕明站在那裏,心裏陣陣疼痛,因為他後悔自己曾忽略了對祖母的關愛。隻是現在說什麼都已晚了。他木著一張臉,坐在客廳的一個角落,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神采,眼神更加陰鬱如同黑夜的大海,一切都壓抑在鬱悶的夜裏。
他時不時的也掃一眼眾人,聽聽父親在和那些人的談話,在這整件事的過程中,給昂禕明刺激的還有一件事。
在葬禮酒宴上使用的酒店是三舅母表弟的產業,他雖是個腰纏萬貫的商人,但起家卻是半個黑社會性質的人物,就是這個蒙舅,舉止粗鄙,說話頗沒有禮數,幾次口中說著“老太太死了,就不能怕花錢,”次子昂奕也就是昂禕明的父親,看到這裏心裏氣憤,卻沒有表現出來,顧全大局,畢竟蒙舅在這件事上出了很大力,昂奕在外麵氣度溫文儒雅是出了名的,做事講究誠信,懂得分寸又果斷。而此處是基於禮貌,還是正常的交際手腕,都必須沉默。總之,昂奕是任何時候處事都自信淡定,不觸及他心裏原則的那杆秤他不會輕易發怒,除了對昂禕明。昂禕明對此從來都是不理解,他覺得父親太虛偽太世俗,從小亦是和父親有心結,父子時常就處於冷戰狀態下,小時候昂禕明因為倔強,沒少受皮肉之苦,就在剛剛在賓客聚餐的酒桌上,讓昂禕明敬長輩一杯酒,還有對蒙舅的支持表示感謝,可是昂禕明最後也沒有說什麼謝詞。他看見父親的臉色頓時大變,昂禕明裝作視若無睹,他知道自己也許又做錯了,違背了父親,可他就是那種性格不喜歡的事,裝也做不到。
回到家裏昂奕暴怒,“廢物,我的兒子嗎?怎麼這樣沒出息?跟我吵嚷著要自己去蒼雲開創事業的你那裏去了?讓你喝幾杯酒說幾句酒話也不會,丟盡了我的麵子。丟盡了昂家的臉。”
“那種虛偽的話,我說不出口。”昂禕明反駁道。
“行,你真行,虛偽的話,你以為這世界有多少真實?你不是活在這虛假的世界裏嗎?你不要告訴我,現在如此廢物的你叫活得真實····”昂禕明聽了心裏猛地一顫,“明天是最遲的,你不可以在呆在蒼雲了,馬上給我回來,免得在外麵給我丟人現眼。”昂奕說完最後一句話,鐵青著臉摔門而去。最近公司裏大大小小的出了很多狀況,由於商場不正當的競爭,昂氏受同行業惡性競爭,經營得頗為艱難,又趕上家裏出事,昂奕這陣子人都瘦了兩圈,昂禕明對此事也聽說了一二。所以也沒有和父親因自己的去留再做爭辯,他坐在屋子裏,看著母親,心裏默默難過。
昂母早年就辭職在家做全職太太,為了家庭放棄了事業,她從前是個服裝設計師,有精靈的雙手和超凡的想象力,曾作出過很多美麗脫俗風格獨特的衣服,可是許多年過去了,昂禕明很少看到母親笑,母親的話亦很少,父親由於忙於事業也常不回家,昂禕明此時看著母親,一時間想起從前,他上學的時候,就是為了實現母親的期望,才那麼拚命努力讀書的,他的一切努力似乎隻為了那一個小小的理由,而後,他找到了他的夢想,從此生命徹底改變了顏色,可此時的昂禕明早過了少年追逐夢想的年齡,夢想隻是說說而已,殘酷的現實往往逼得人沒有選擇,人必須要學著麵對現實,耽於幻想,沉溺於自己的世界。最終不是成就所有,就是失去所有。昂禕明現在是處於夢幻和現實之間,他一半看到了眼前的現實,一半又懷念美好的夢幻。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這麼弱,連讓自己的家人真正悲傷的時候連哭泣也不能,還要強顏歡笑,這是何等悲傷的事。
一個人義無反顧的大學畢業去了蒼雲,他以為那是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麼不對,因為他不能麵對原來的生活,不得不逃,他不能麵對關於那個人的任何回憶··可是今日他意識到,有時候活著不光是為了自己實現夢想,將愛的記憶延長下去,還有要保護家人幸福的責任和義務。
和母親吃完晚飯後,昂禕明就出了門。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一雙眼睛在看著他,看著他的失魂落魄···
冷冷的雨都,紙醉金迷的散亂霓虹,五光十色的燈光拚圖閃爍,映著各懷心事的人們熱舞般的腳步,昂禕明靜靜的走在像罩著金屬沙漠的大街,迷蒙著雙眼,沒有焦點,哪裏是他要去的地方,匆匆的腳步,匆匆的行走。額前的頭發已被雨水打濕成一縷縷貼在臉上,雨水流去眼裏,他默默的走,一種頹傷的陰鬱從他周圍印染開來,不分方向···什麼亦看不清,
昂禕明模糊的意識中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他把手伸到衣兜裏拿出來,卻自動關機了。片刻安靜了。昂禕明又像從前學生時代一樣,如果抑鬱起來就很自閉,世界就隻有他自己,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傷心,漫無目的的走。可是他總覺得那雙看著他的眼睛仍在跟著他,他回過頭去看卻什麼也沒有,事實上,確實有人跟著他,那是他二奶奶家的孫女,就是他的表妹,那個孩子,今年17歲,上高二,她小時候對於溫柔昂禕明哥哥的形象印象尤深,就算多年沒見,她仍記得她的禕明哥哥,這次因為祖母去世,隨家人回到本家,一回到昂家,他就開始尋找他的身影。可是當她看到她的禕明哥哥此時已經是個高大英俊、神情又有些冷漠成熟的男人時,又羞澀的不敢上前,隻好在後麵偷偷看著他。
此時昂禕明一身都已被雨水打濕,仍然在街上漫無目的,近乎於暴走,這幾天的事,給他太多的刺激,失去祖母的悲傷,父親的怒罵,親人的失望臉孔,還有那些人的嘲諷不屑,讓他覺得所有的都那麼令他感到失望。
這個世界好複雜,好虛偽,他一次次的失望,其實並不是世界太複雜而是他過於簡單,他從前所追求的是那種簡單的生活,簡單---自我---,並且安於這份簡單,想著這樣就會獲得他想要的,然而事實上不會,那樣做隻是在逃避,以一種決絕的姿態站立於這個世俗而悲哀的大地之上,也許是一種自欺欺人的保護自己的方式,也許是他清高的氣質,使他不屑於一切的爭辯,不值得。然而,還是感到了傷害,因為他簡單執著的個性。他想爭辯卻都無力。
就像他最愛的畫畫,那是一個可以逃避一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他看清了這個世界的肮髒醜陋,才一心向往那個唯美的世界,朋友們都說昂禕明是一個耽愛幻想於夢想不現實的人。的確如此,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夢想就是創造一個美麗純澈人靈魂,鼓舞人鬥誌,引領人們回歸童真,回複原始的美好世界。用文字,用畫麵。它就是這樣期待的,因為從初中起他就是內心格外安靜的人,他的心總像生活在遙遠的一方,雖然臉上是陽光的笑容,那隻是不想讓別人擔心。其實內心裏的期望是,讓冷漠無情的世界重溫回憶的溫馨,使肮髒的罪惡得到淨化。
他曾經想把他重要的回憶,所相信的美好都畫入畫中,讓人們看到感動,許多年他都沒有忘記這個想法,他一直慶幸自己沒有栽倒在身邊奢華的迷霧之中,而且至今還記得當時的夢想,並且一點一點的掙紮著走到現在,雖然許多事許多人也已改變,他為了自身的責任曾經放棄了那個夢。而現在,他的心,已被這個肮髒的世界所浸染,他處在這個濁世中為了生存,為了責任,再無力堅守,無力掙紮,看著那個世界漸離漸遠,他無語也無淚,隻有將心也跟著那扇門一齊封印。就這樣心死了···因為這裏再沒有他的愛。
那一年昂禕明大學畢業,開始徹底顛覆學生時代自己的世界,失掉了所有的希望,現實的夢想的,他喪失了所有的鬥誌,終日是麻木的冷漠,昂禕明心裏一直沒有忘記韓謙諾,隻是他很少說這個人,那個曾經和他一樣懷抱夢想的人,他說過要一起為了夢想而努力,不論遇上什麼樣的困難都不會放棄,他們互相鼓勵對方。隻是如今都已經改變了,他對他苦苦的思念在那一天凝結,他看到電視上韓謙諾變成了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他還活著和他在一個世界,可他變了,陌生的像同一副軀體下換了個靈魂般。隻是韓謙諾依然在昂禕明心裏占據重要的位置,但卻很遙遠。他還依稀記得他所有的習慣,還有曾經和他的感情,那回憶亦是折磨了他那麼多年的重負,隻是一切都該結束了,韓謙諾已經放棄了當年的誓言,隻有昂禕明一個人承擔回憶畢竟太辛苦。
韓謙諾曾對他說,人不可以總逃避,要麵對現實,夢總會醒,人總要咬著牙麵對那黑暗殘酷的現實,縱使是過著白天笑晚上哭,人前笑人後哭的假麵人生活。因為生活,要變強就要這樣,這世上還有值得相信的人,還有令人值得回憶的事。到如今,他總能記得他的話。
昂禕明時常看著手臂上的三道傷疤發呆,那是他永遠記得他和父親之間的心結,他傷害過昂禕明,他用他的方式愛昂禕明,可昂禕明受不了,他毀了他一些,又給了他一些。他不相信他,他根本就不懂自己的兒子,那次因為在外人麵前禕明做了真性情使然的事,他感到給他丟臉,暴怒的他用粗鄙的話謾罵,父親對他不了解不信任已經到那地步,究竟是誰的錯?昂禕明也說了很絕情的話,要他以後不要再管他,並發誓永不與他爭吵那一年他才22歲,不是怨恨,他心裏很清楚說父親虛偽什麼的,其實自己難道就全部真實嗎?都是活在謊言裏的人偶···
其實到最後他還是逃了,避世消極的態度,已根深蒂固了,所以那時想離父親遠點,離昂家遠點,離開原來的生活,讓所有的都遺忘吧,這樣就好了,一切就可以重新再來,就沒有想過去改變有些事,總是說自己懦弱,原來自己真的是個隻會逃避的廢物,在他手中放掉了多少人,多少事,隻因他太自我太隨性,卻不懂得珍惜。
昂禕明的悖情逆理的叛逆行為當然會引來非議,當然會導致大家的不認同。可是那時他還是個心靈純澈的孩子,真誠的笑容,隻是這些別人看不到因為他們不懂。然而當他學會了戴上麵具說話微笑時,卻反而得到了大家的認同,他看到了這就是虛偽的世界,他明白,可依舊扮演不好本屬於他的角色···
昂禕明心緒極為混亂的走著,卻不知何時已走到一家酒店門前,他猛然一回頭,發現果然有人跟著他,是表妹昂若寒,昂禕明看著這個一臉驚慌而又略帶羞澀像隻受驚的小貓似的女孩子,頹靡的臉上露出點點笑容,“若寒---”“哥---”聲音清澈的如山澗溪水流過。他看著她閃亮的黑眸,滿是擔心的神色,昂禕明想起了,曾經大學的時候,若寒是唯一一個堅持長期不間斷的給他寫郵件的人,他自從上了高中後幾乎就很少和她見麵,隻有郵件聯係,和網絡通訊,那時候昂禕明每次都很感動極其認真的給她回信,也因為這才使昂禕明的大學生活不至於太過無聊。同學們都以為他頻繁的寫信是女朋友。此時他低著頭看著若寒,臉色和自己一樣蒼白,頭發也濕了,他伸出手去捋了捋她的頭發,“若寒,怎麼還不回去,淋了雨會著涼的。”昂禕明空洞的眼神看著她,淒涼的聲音道。若寒的眼睛閃著憂鬱的光,像是有淚水要溢出一樣。她努力的抿著嘴唇,突然猛的上去抱住昂禕明,昂禕明感到這副瘦小的身體竟是這樣的溫暖,自己被緊緊的擁抱著······許久,他也緩緩的彎著腰環抱著若寒,除了母親這是他第一個真正擁抱的女性。若寒還是個孩子,可現在昂禕明卻覺得若寒給了他力量,給了他安慰,他如此的感謝這個女孩子的溫暖。
一輛車子馳過,車燈晃了昂禕明的眼,他抬頭望去,車子慢慢停在不遠處,三個人影向他走來,昂禕明伸手擋住刺眼的車燈,眯了眼,直起身,牽著若寒冰涼的小手。看著那三個人影,淡淡的笑了,那笑容裏充滿了蒼涼。心裏感到陣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