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霧氣衝天，睡在狹小的遮有窗簾的屋子裏更覺昏暗，一時間沒了時差的概念。要不是那陣“轟隆隆”運送沙石的雙力三輪車急促的吼叫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說不定今日我就睡過頭了。伸伸懶腰，揉揉睡眼，很不情願的從我口中蹦出一句話來，“不知早幹啥去了，偏偏這個時候來，真正煩死人。”我慢騰騰打開了屋門。
    一陣清風撲麵而來，頓時我自覺清醒了許多，放眼東方，旭日染紅了東方的雲彩。偶爾也會有幾隻小鳥從頭頂劃過，唧唧喳喳的鳥鳴聲不絕於耳。早晨的時光的確很美好啊。就在我心有感觸的當口，運送沙石的老李朝我所在的這間屋子走來。
    “今早你還起得早。”老李邊走邊和我打招呼道。
    “今兒拉來了，我當你不拉了，前幾天你咋沒拉來？老板問了好幾次了，你要拉就抓緊拉完，老這麼拖著怕不是個事。”我很不高興的埋怨道。
    “我這幾天在別的哪達幹了幾天現麵子活，要拉呢還咋不拉了呢著，我才用呢。你看是這麼個事情，我包了幾間無保戶的危房改造，到年底才能從鄉政府手中拿到錢，我早早拉一車石沫子他們就能幹一天，有現麵子活我就把他們撤到哪裏幹幾天。再一個我這車還是黑戶，運管上一上班我就不敢跑了，所以隻得早早的時候拉一回夠一天用就完事了，有時也就顧不上了。”說話間老李同我一道走進屋內，坐在那把破舊了的轉椅上和我聊起了天。
    “那裏有煙抽上，”我笑讓老李道，“你是個大老板麼，把手下的人催緊點不就出來了嗎，還在乎運管上罰的那幾個錢？”
    “嗯，運管上一罰就是好幾千，咱一個下苦人擔當不起。”老李點支香煙笑道。
    “你看是這麼個事，老板的場子倒是倒了，可一月月的電費還得交，上月交電費的時候老板讓我大大把賣石沫子的錢墊上，你說你還沒拉完呢，一分錢都沒付，我們隻能自己掏錢墊上。我們在這個場子看了一年的門老板非但沒給我們一分錢還老讓我們往裏達錢，我們那裏來的錢呢。所以老板就催了好幾遍，叫你趕緊把石沫子拉完把錢付了看能不能交兩個月電費，你說你老這麼拖著我們也不好和老板說呀。”我既而言歸正題道。
    “場子都倒閉這麼長時間了，一月還能交幾個電費，你先墊上他老板就一總子給你給了。”老李食指抖了抖煙灰帶著微笑和我道。
    “一月六七百呢，我們咋能墊得起呢，幹了一年年子，一分錢都沒到手，誰知道這錢還能不能要到手，要不是老板用這一年年的錢拴我們，我們早就不幹了。”坐在床頭的我用右手整了整鋪蓋的一角，用左手摸摸鼻尖低頭笑道，“這是你打的發票，你把這一車的再打上。”
    說話間我站起身來走到桌旁伸手把打有前十一車發票的本子遞到老李眼前，而後掏出衣袋中的鋼筆遞到老李手中。就見老李左手接筆右手倒轉票本，微微欠了欠身刷刷幾筆第十二車的發票打好了。
    老李是個左撇子，所以寫字要把本子倒過來。當我第一次見老李這個樣子寫字時也很吃緊，現在卻也適應了過來。打好發票，老李順勢還了我鋼筆，站起身來笑道：“打好了，就那話，你忙，外麵開車的那小夥子等急了，我走了。”
    “再把煙抽上，”我右手拿起煙盒就著左手掌括了括，抖出一根煙來遞給老李道，“火你有呢麼？我這裏可沒火。”說話間我倆前後腳走出了屋門。
    老李用自己的打火機又點了一支煙，回頭指了指“噴噴”冒著黑煙的已經啟動了的三輪車笑了笑道：“小夥子等急了，你忙，我走了。”轉身走到三輪車近旁，一抬屁股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再次同我揮了揮手，車子開動了。
    這時，早晨的霧氣已慢慢散盡，籠罩天空的那層灰黑色的烏雲也已變白了許多，而且偶爾還會露出藍色的天空。太陽爬上山頭一人來高了，光芒四射。現如今的節氣正是農曆五月間，因為今年有閏年，兩個四月，所以農曆五月相當於往年的農曆六月，是我們六盤山區最炎熱的幾個月之一。每年的這個時候，太陽的威力最強。穿越雲層的縫隙直射到大地的陽光炙熱異常，天地間的氣溫在快速攀升之中。我轉回身進到屋內再次整理一番鋪蓋，而後拿起放在火爐上的鎖子把小屋的門鎖上，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