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月色通明，天空黑得似乎透明，偶有流星劃過，像極了寶石璀璨得睜不開眼，卻也如人間煙花芙蓉帳，隻歎一夜春宵苦短，轉瞬即逝罷了。
    想什麼呢？明姬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那一襲粉白的紅衫，豔麗中留著當時的清白，卻也不是清白的物了，原以為白花羞當是數一數二的美貌女子，沒想到竟會落在自己身上，堂堂七尺男兒身，空有著好看的一臉張臉。人人都說女媧能起死回生，可於自己不過隻是“回春”的本事罷了，誰若真死了，竟也是束手無策。
    “王，這是昆侖山的絕頂劍，相傳五千年前冰鳥重夢於昆侖山得道，又吸食了上古神獸饕餮的精元，一時間群魔亂舞，天下生靈塗炭，後有五嶽大帝憑畢生法術修得此神劍，終將重夢斬於昆侖台。隻聽說有此寶貝，卻不知藏在何處，今兒尋得，也是我王福氣，若修得一招半式也可保我族千秋萬代，也不再受各族欺淩。”捧上寶劍的老妖說道，他頭上花白的枯木講述著這些年經曆的滄桑故事，也隻有這樣的道行的老妖做事才有聲有色，處處為族人著想。
    明姬拿起劍看了看，本以為是一柄亮得睜不開的神器，沒想到隻不過是一柄鏽跡斑斑的廢鐵罷了。
    那老妖似乎看出明姬的疑惑，便恭敬地說道：“王，它現在雖是一把銅鐵，但隻要將天人之血滴於其上，這劍便如脫胎換骨煥然一新，今後能助王立威於世，保我王萬壽無疆，便是天劫，有它在手便如撓癢癢一般。”
    “天人之血？何物？”明姬把劍放下，心想他所說的會不會是晟淵。
    “這人大王認得，他來於淩霄，歸於靈山，坐於釋迦牟尼之側。我知道王心裏不願意，但請王顧念我族中大業，狠下決斷。”老妖說完便跪了下來，後邊幾位長老也跪了下來，說的都是同樣意思的話。
    “你都說了他是天人，我憑何手段如何殺得了他？”明姬轉了個身背對著大家，心裏萬般愁緒，才如眼球，便上心口，又要摳出心頭，這種疼痛豈是一般見與不見念與不念可以比擬的。
    “王！”跪著的眾位長老再次叩首說道。
    明姬心裏沒有譜，若是真殺了他，自己會如何？頂著所謂族中大業去和神鬥，去和佛鬥麼？如來千萬劫的曆練，萬千年的修為，誰能鬥得過？明姬心裏明白，族人們的心思不止立威於人地兩界，更想著統帥三界，千百年來多少人報著此心，隻不過連南天門都沒破，靈山腳未達，便已經萬劫不複。
    明姬點了點頭，說了句：“要怎麼做，眾長老說吧。”
    老妖站了起來，靠近了些說道：“其實很簡單，隻要他的一點血就夠了，並不是非得殺了他，王可以用別的方式讓他流點血，但萬不可以讓他知道這血的用處。隻是有一點。。。。。。”
    明姬見老妖如此莊重，又把耳朵靠近了些，又聽老道說道：“這血一定要幹淨，切不可沾染任何汙穢，所以下毒、灌藥都行不通，隻能。。。。。。”老妖拿手掌在自己脖子上一橫作了個“殺”的手勢。
    “知道了。”明姬淡淡地說道，轉身走了出去，心裏有些難過，但又說不出什麼滋味，怕是累了，便想著睡去，誰知數久也合不上眼，便化了株野草花準備去陸嘯那看看。
    這是一個普通到沒法形容的洞府，僅僅隻是山口一棵古樹下麵挖了個洞，順著洞下去便到了正殿。
    幾點明燈，幾處碧草，黑色鑲金邊的簾子橫著張開掛在正殿的四個角，有盈盈清風吹過，把這一縷精致修飾得格外溫馨。待走的近些，明姬似乎聽到了陸嘯跟族人的談話——
    “白虎去趟長白山，快入春了，打虎的人多了起來，又是虎仔子們尋歡作樂的好時節，讓他們藏好些，走路小心些，去年野門山那一幫打獵的可損我三十個虎子虎孫呢，今年若是在這樣下去，你這個監察大人也該換人了。”
    “青鳥也跟著去，大大小小的山頭轉轉，跟那裏管事的說說，熊孩子們、兔崽子們都自己注意點，凡人雖說殺生造的是自己的殺孽，一個輪回便玩事了，畢竟不能淨殺我徒子徒孫。”
    “青雲山大火後那一片已是荒蕪了，來投靠的小妖也好徒孫們也罷，請幾位長老幫忙安排安排，莫讓他們心涼了。”
    陸嘯說的都是些旁人聽來再正常不過的事，這些事每年都會拿出來說一說交代一下，陸嘯畢竟是個善良的王，可這善良仁慈和他虎的本性極不般配，在明姬看來也是難得，對陸嘯也萌生出一絲好意，便私下裏找醒木長老施法，那一夜青雲山的花又開了。
    其實那日之後陸嘯聽到青雲山又回恢複往日生機的時候便知道是明姬幫的忙，又喝著明姬送來的桃花釀心裏也是有了數。
    “陸嘯，你這裏何時種了盤文竹，倒是長得極盛，可見著怎麼有種桃花柳枝的氣樣？”在晟淵走進正殿的一瞬間，明姬化作一盆文竹立於廊柱邊上。
    “老朽幾個先行告辭，請王早些歇息。”
    殿內走出來幾位年紀稍大的人，發髻上簪著代表各自名義的簪子，這點倒是和陸嘯很像，說到底畢竟是一個族的人。
    “晟淵？這天都黑成這樣了，你怎麼還沒休息？還是說我給你安排的房間不夠滿意，還是新找的水族。。。。。。”陸嘯走了出來，衣帶微開，看著像是準備休息了。
    “我的王，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呢？玉枕錦被算什麼，沒有你我怎麼睡得著。”晟淵快步走上前一把拽過陸嘯的腰，又在陸嘯耳邊飛快地說過一句話，陸嘯說了聲“真討厭”兩個人便走了進去。
    明姬看到兩個人靠在一起，晟淵的手又不停地拍著陸嘯的屁股，陸嘯又不好意思地輕輕推著，心裏一下子不是滋味，又聽得陸嘯說了一句“公子可要溫柔些，天天這般我這老腰啊怕是受不住這番折騰”，晟淵回了句“我幾時不曾溫柔”，明姬便立即遁地回去了。
    晟淵回頭看了看，見文竹已經不見，便打開了描金扇搖了起來，側趟在榻上斟了杯酒。
    “這魔鬼香味道如何？”陸嘯不知情，又繼續跟晟淵曖昧著。
    晟淵也不說，深深嗅了一口便在一邊笑看著。
    “公子怎麼不說話？還是怕我不夠好麼？”陸嘯把衣衫打開走近晟淵。
    “陸嘯，你若當真這般熱情，我可真的恭敬不如從命了!”晟淵大笑。
    “你！丫的原來耍我呢？”陸嘯聽了好生好氣，把衣服一拉便坐在晟淵邊上，又用屁股一頂把晟淵頂了過去。
    晟淵也不說是清，玩著扇墜子上麵的玉。
    “這塊不是貔貅玉？倒像極了一隻牛，是鎏金給你的吧？我之前向他要了好幾次都舍不得，這百世的寶貝就這麼便宜你了。你說，你給了鎏金什麼好處！”陸嘯搶過晟淵的扇子，看著上麵的玉說道。
    “你若受用得起，我便送了你可好？”晟淵說道，在他眼裏哪有什麼寶貝不寶貝的，若是曲逢知音酒逢知己便是要他舍去這不幹不淨的佛骨他也樂意。
    “別別別，我若拿了你的玉被鎏金看到了，怒發衝冠，氣衝鬥牛，我可受不了他那牛脾氣。”陸嘯說著站了起來，把外頭的黑色金邊簾子拉了拉，初春的風畢竟還是有些冷的。
    “玉什麼的都是小事，我剛剛去了趟天壽宮，看人都不在便順手牽羊拿個桃，雖比不上千年蟠桃卻也多汁可口，你要不要試試？”晟淵說著從兜裏拿出一個碗口大的桃，陸嘯見了便拿了去，一臉欣喜，嘴上卻嘟囔著“八成是魔王妖王幾個都吃過了，才給我這麼小一個。”
    “你不要？那我自己吃，”晟淵也沒伸手，隻是這般說著也站了起來，又在陸嘯屁股上摸了一把，笑說道：“我先走一步，這桃我隻拿了一個，你若不喜歡吃扔了也行。”
    陸嘯還沒緩過神到底說晟淵是個流氓呢還是說這麼好的桃子才不扔呢，便聽到晟淵的笑聲傳來：“福滿臂上花，唯陸嘯最佳。”
    晟淵也閑著沒事，天賦予的生命作息時間到底是和凡間的人不同的，雖然陸嘯他們幾個也是不存在日落而息這種習慣，到底也是容易累到，這邊陸嘯睡著，晟淵便去了鎏金那兒，陸嘯送來的水族少年雖也秀色可餐，還是隨了他去吧。
    “你平日裏閑著沒事少去明尹那裏，他那哥哥而今也是個王，你這般跑來跑去弄出點事情兩邊都不好看，且況他那哥哥孤傲得很，你就呆在族裏和玉狐、狸貓幾個玩玩不也挺好。”
    “我才不要跟狸貓玩，前些天我就開了句玩笑話，他就真生氣了；玉狐也不是幫我的，總是和狸貓在一起，看著讓人心情不愉快。”
    才到鎏金處便聽得鎏金和他弟弟鎏月在談笑，鎏金雖說牛脾氣橫了些，晟淵倒也沒有真正瞧見過，門也沒敲便搭了話走了進去：“你小小年紀還老是心情不愉快，這到百年後是不是也九萬裏愁雲何處了，寫詩作賦去了呢？”
    “晟淵來了，快，這邊坐。春雪，沏一壺滿山紅來。”鎏金站起來，見了晟淵便拉著一邊坐好，自己站在一邊講著他那個弟弟。
    “晟淵，帥是帥了點卻不是很帥，打扮嘛差強人意卻還看得順眼，說，你是從哪兒來的？”鎏月昂著頭，一副小混混頭目的樣子。
    晟淵笑了笑，說道：“我嘛？我是水族的大公子，淩狐。”
    “我當時什麼好名字，也是個狐狸精。”說著鎏月哼了一聲便化成一隻小牛跑了出去。
    “鎏月你！”鎏金沒好氣地看著卻也對他這個弟弟沒法子，雖不是親弟弟到也是同一個父王所生，也憐惜他可愛傲嬌，也就這麼疼著。
    “晟淵別介意，小孩子家家都這樣。”鎏金從春雪遞上來的木盤中接過滿山紅，說讓晟淵先嚐嚐。
    “既然是小孩子，我又怎麼會介意，我倒是挺喜歡他的。”晟淵笑說道，正打開這茶盞看到的竟是淡紫色的茶葉，看著名目像是出自珞珈山一帶，聞著也有一陣清香，卻不料被鎏金一把奪了過去。
    “你可不許打他主意。”鎏金說道，又喝了口杯中本來給晟淵的茶，歎了句“好茶”。
    “怎麼會呢！我晟淵雖說習慣這性子，卻也不是黑的白的都上，倒是陸嘯一身雪白，可謂珠圓玉潤，八塊腹肌，那屁股翹得比女人還高，比起這牛騷味重的魔王弟弟可好多了。”晟淵也沒好心地刺激著鎏金，不過鎏金的注意力顯然是放在陸嘯身上。
    “怎麼？難不成你們。。。。。。。”鎏金的眼睛瞪得老大，嘴上還有六個字沒有說出“簡直不敢相信”。
    “你猜。”晟淵打開描金扇搖了搖，鎏金見他閉著眼睛似乎是在回味著和陸嘯的風花雪月。
    “得了吧，你的性子我還不了解？你若當真對陸嘯有意思不妨入了獸族，從此做個隻懂花天酒地的白虎王後不是更好，我們見麵喝酒聊天更是容易多了。”鎏金說著也笑了起來，手裏把玩著兩顆碩大的金丸，來回滾動著。
    “陸嘯喜歡就好。”晟淵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權當玩笑話，鎏金心裏也明白。
    “若是明姬也喜歡呢？你要做兩個王的王後不成？”
    鎏金話才出口便落在了晟淵的心口上——“明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