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遊之菩提無果 第九章 佛曰: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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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醒來,我回神看他。
外頭的光亮很淡,月光灑在這一片大地上像一層層的銀灰,風一起便吹散在了各自的天地。
這雪,竟似停了。
我縮了縮身子往裏鑽了鑽,他倒是不動聲響,隻聽得似有非有的氣息在耳畔彌漫。
借著天外微弱的光,我便尋思著找他,一張雕刻著星眸朗目的臉更是顯得讓人親近,便不自覺地他嘴角打了個啵兒。
他似乎覺著些什麼,便自己嚼了嚼味道,又似乎覺得沒什麼,便又睡去。
我把手伸進被褥,悄悄地靠近他。。。。。。
原以為他必然會打動,經不過兀自將腿壓到了我的腿上,然後轉身抱住了我。
“說你是個出家人,竟偷香竊玉,你看你哪像個出家人?”他在我耳畔說道。
我也沒作回答,隻是在他腿上擰了一把,他便喊道“疼”。
我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又起身抬眼望了望外頭。
“別看了,外頭雪大著呢,誰會來;再說即便聽到了這聲響又能如何,早在前些天怕是已經聽到了。”他說不屑地說道,手卻依然抱緊著我。
他這麼一說,我才明朗,原是以為是我自己臆想,竟原來那日事是真真切切發生的了。
“下雪了?我方才看時還有月亮在上頭呢?”我便起身看去,果然,鵝毛大的雪紛紛落下,在月光下倒是更加別致惹人心憐了。
“你知不知道,這雪夜若月上月光,按道經裏的說法,那便是千載難逢的時歲,蓋住一切荒蕪和虛無,渡得了萬劫不複,渡得了人鬼情未終,更是化去了萬千罪惡,想來你這佛理應也有說到才是。”
我笑了笑說道:“佛和道本無本質區別,成教之初都是本著普渡眾生之義,隻是附著了邪魔外道的人心,使得兩者才這般陌生。”
我翻身抱住他,對上他的瞳孔,把瞳孔像是黑夜裏閃爍的黑曜石,閃爍著格外清晰和奪目的光。
他是靜,靜得像一輪皓月,在夜風裏撥亮了燭花。
而我於他卻相反,我就像鼎爐裏跳躍的火花,熱火燃燒了一切。
次日清晨,他早早起來並沒有驚動我,兀自去了他那裏的屋,撥亮了燭火和炭盆,又洗漱了一會兒才來我這人。
“醒了?趕緊洗漱下,吃些饅頭和熱粥吧。”他說道。
我未動,隻是盤腿坐了起來,披了件厚衣裳,在一邊看著他。
他見我一直看著以為自己臉上掛著米粒或者什麼稀罕物便兀自擦著,又一會想到了我定著捉弄他,便好笑著嘲弄我:“我說大師,起來了就吃點,外頭好多人等著呢,你再這樣看我也沒用,難道我喂你不成?”
“我若讓你喂我,你喂不喂?”我笑看他,隻覺得他的眉眼是我逃不掉的魔障,就像世人們說的,當你心裏真正留下一個人的時候,他最初讓你迷戀的那一物會讓你越迷戀越深沉,而他之前不被你知曉的,你會用盡全部憧憬去愛護。
“也真正是服了你了。”他隻是搖頭笑笑,便把著勺子端著熱粥喂了過來。
可我並沒有吃,隻是看著他不說話。
“你這又是為何,我端來了喂你又不吃。”他沒好氣,坐在了一邊把頭扭了過去。
“這粥你又沒嚐過,也不知道燙不燙,倘若我燙到了,那你過意得去麼?”我說道。
竟原來是這樣,他想想也是,便嚐了一口,還沒說燙不燙,我便我嘴靠了過去,折騰良久才放開他,“這樣喂才好吃嘛。”說著又舔,了舔嘴角上的餘味。
“你!快去漱口!”他沒想到被我這般捉弄,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便從嘴裏冒出這麼一句話。
“怎麼?還嫌棄我咯?昨晚上沒漱口你不是照樣吃得一幹二淨。”我說道,也不是挑弄他的臉色,倒是覺得他眉眼凝在一起的時候那麼模樣分外惹人心疼。
“你夠了!吃你的粥去!”他說著把粥碗往旁邊一扔走了出去,我知道他是笑著的。
徐徐,有小僧來報,說眾施主已用了早飯,在大殿等候,想來雪大路滑不好走,便想聽方丈多講些佛法。
我讓小和尚去,讓戒持師叔領誦早課,我過會便去。
直到起身才知道,昨晚過於放縱,隻不過在想,我都覺得疲乏,那麼他豈不是坐立難安了?倒是可憐他的腰,一直挺到最後。
我抬頭看了天空,雪落了下來,像幾分未見時便升起的相思,腦海裏全是他的模樣。
走進正堂的時候有一尊佛像朝內院而立,這突然讓我心裏不悅,暗想定要拆了去,不然這後堂的事情他不是全看見了,多羞躁,多煩躁。
才進大殿便看到一幹人等都在了,我便雙手合十問好,見佛前大香燃起著青煙,便想著定有貴客來此,便於人群中走去。眾人見我來便來行禮問好,我一一回禮,邊上戒持師叔還在領誦,我未敢驚擾,便坐在最後一邊的坐墊上打起了禪,在他誦讀完小乘佛法後我便起聲:“莫說眾生雲,隻道眾生曰,來於眾生中,歸於眾生裏,普渡眾生疾,再造眾生一,苦歲眾生泣,福田眾生依,再祛眾生疾,再還眾生謎。”眾僧起曰:“是。”再誦一串,香客附耳聽。
晨誦完畢後便有人前來敬香,眉眼中依稀看出是故人,也就是童須口中的師父苦寒子,他衣帽如新,像極京中貴人,豪擲十萬金十萬銀,口中說道:“我此番前來,一是聽聞方丈佛學頗深,想聽聽方丈講講佛;二是想請方丈借一個人。”
該來的還是來的,明知逃不掉,偏偏還是還是要麵對,這就是應了師父當年說的:“此道非尋常道,隻可與之笑,不可於之交”,其實我也沒想到和他交好,隻是他牽扯到我心口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又怎能與他善罷甘休。
當他交出幾箱子銀兩的時候眾人眼中寫滿了不解、喜悅、啞然,更有邪惡之心發乎情止乎禮未從明目張膽表述出來,我便和他說廟小財難留,況且小廟十幾僧眾,這麼多金銀怕是幾輩子都花不完。
“施主心善,佛心自會相應,小僧說佛不過仗著有佛可依,濁口卑語,恐汙了聖聽,施主若不嫌棄,不妨在此處便將困惑之事說了,也好小僧在諸位施主麵前有所回答。”
“也好,我便說了,想來這種風塵舊事,在場的諸位也必定有不少同我一樣有著困惑或糊塗,倒麻煩方丈了。那年鏡花樓裏我一個人,那人布衣偏偏,可我卻看出卓爾不凡,他走於塵世中竟不帶走一絲塵埃,我上前於他交談,他言談舉止更令我大為讚賞,便問他如此雄才大略為何不求一功名,反而在此借酒澆愁,豈不知愁更愁。他答道:功名無稽,仕途涼心,倒是辜負了妻兒。原來他竟是做過三年年官,隻因看不慣官場阿諛奉承、惺惺作態的模樣便得罪了人,然後被貶為庶人,而今於此三個年頭。那幾年我日日同他把酒言歡,我想啊,人生得知己,此生足以。”
正說著,我看到周圍有人微微點頭,有人露出讚慕的目光,也有斷袖緊緊相依。
“然後命運弄人啊,官場之人並沒有放過他,反而追到他家裏,我去時他僅剩一口氣,那小兒不過五六歲的模樣在一邊哭泣,他用僅剩的一口氣跟我說,讓我幫他照顧好慕容家唯一的後嗣,別讓他再入仕途。我當時心痛如刀絞,便答應了他,他見我答應便含笑走了,我帶著那小孩走過了八百個美麗的地方,交他識得八千個字,如視己出,可是到最後他卻離我而去,讓我心痛不已。”說完他重重歎了一口氣。
我抬眼看了看上方高坐的閉眼佛陀,又看了看眾生相,他們的眉眼間似乎都為他感到惋惜,為那孩子感到憤慨,隻是不是到他們這種情緒是如何來的,難道僅僅是他一麵之詞?
“施主此心天地可鑒,必有善報。隻是這孩童為何要突然離去,他今年幾歲,他又能去哪裏?”我敷衍著,便借著問來,其實我和他都明白在說的是誰,隻是逢場作戲笑彼此罷了,觀眾猶如癡客,隻看演戲的人演的像不像而已,演得像了,他們自然看得真。
“今年正好十七,於前日離家,至今未歸,走時留了一份書信,說心有所向,要我原諒他不辭而別。這讓我如何原諒?”他說道,眉眼中似有悲傷,又在人群中四處張望著。
“想來年少輕狂的年紀也自有心氣,出去走走未嚐不是好事,再說你善待於他,想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若施主有所需時他定會出現。”我說道,雙手合十唱陀佛。
“是麼?他會回來麼?他。。。。。。”
他話未說完便有香客插話:“誠如這位兄台方才所言是為求方丈借一人,敢問所借何人,是否那人有通天本事知曉你要尋的人哪裏?”
“他。。。。。。”瞬間,我竟也不知該說什麼,隻想到嘴角還有他的味道。
“縱然那人有通天本事,想來也是寺中高僧,豈是金銀所能驅使,你兄台若是要借此人,何不先讓此人看看你的誠意。”童須突然出現,站在人群的後麵,我嚇得雙眼瞪得溜圓。
我和他都看往那個方向,他手搖一般折扇,扇著殿上燃起的青煙,又似乎是為了讓自己更加清醒,我的目光再一次被他吸引住了,這一次又讓我說什麼好呢。
“金銀乃驅虎通狼之物,縱然高僧不喜,這漫天佛陀也會喜歡,哪個香火不是靠金銀堆砌,兄台此話怕是要滅了這寺中香火。”有人說道。
“我哪有這本事,隻是為他口中的高僧說句公道話罷了。。。。。。。”
“你去哪兒了?”
戲還沒唱完,他卻已經登場,眾人皆不知所措,我一時語塞,隻為身上這件該死的皮囊,也隻好眼巴巴看著他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眾人似乎明白了。
剛剛說話的那位香客也沒再多說,見外頭雪小了便有人提議去後山看雪,好多人都跟著去了,有小和尚給需要油紙傘的香客遞傘,囑咐小心。
“我到人間體驗了一回風花雪月,師父可好?”童須推開了他握著的手,又退了幾步,不痛不癢地說道。
“你,你們。”他回頭看我,看我眼神似乎要把我吃了一樣。
“噢,不對,算起來應該是體驗了三回。”童須說道,又看了看我,眉眼間有幾番戲弄的意思。
我多想學著師父的樣子說一句:“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可是我學不來,我怨恨自己的勇氣不足貪戀有餘,可是我放不出半個屁來。
殿裏還有好多人,戒持師叔站在一邊手持佛珠不斷轉著,他的眉毛越發長了。
童須見我沒動,便走進了他,在他肩頭蹭了蹭,又當著眾人的麵在他臉龐一吻,說了幾句話,他笑逐顏開,不斷重複著:“真的嗎?你說的可是真的?”
眾人一眼便知故事,有人笑有人歎,倒是這廟堂漸漸空了。
我兀自退了出去,剛剛還在枕邊的人突然又要離去,更不知他是不是真心待我,倒是這一夜的感情,付之東流變成可憐的小蝌蚪。不是我不會留,我也不敢留,是我的罪孽,當由我自己承擔。
我回到禪房獨自做著,正褪去身上火紅的皮囊的時候戒持師叔來了:“方丈勿慮,老僧雖為監寺,卻也不敢。方丈應念天下疾苦專注佛法,紅塵能忘便忘,後山有洞,名曰‘大佛洞’,有曆代高僧於此麵壁悟禪,方丈若覺心神不安不妨由引路僧帶去那裏看看。”
我知道戒持師叔這番話是要我離開了,我也明白,這看似和善的老頭心裏其實惡毒得狠,如今十萬金十萬銀放在眼前豈能不動心,我如果不走,童須若是找來,他師父若是反悔,這錢就沒了,現在做什麼事情不是為了個錢,我明白,我知道。
我隻說容我於禪房裏呆會兒,便讓他退了去,他走的時候說了句:引路僧已在禪房外恭候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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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又逢梁上燕,一曲梵聲不遮天,此情若有惜錯時,何處兩心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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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雪很大,我跟接引僧說想在看看寺廟便獨自逛了起來,殿內除了香火僧也沒有別的人了,我在偏房裏換了套尋常人的衣服便走了出去,有人給了我一把傘,我接過便往外走。
“帶上我唄。”
我回頭看,那人立風雪下,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