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數日師父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去化緣”，反而和之前一樣帶我們上早課和晚課。
    這一天清，師父早早地起來了。我來的時候隻見師父盤膝端坐，指尖輪轉的佛轉涅槃了這個荒蕪的世道。
    我見師父閉目禪念便沒有打擾，一個人站在離外麵世界最近的地方獨自張望著，我始終不明白我這樣的年紀又要去懂那麼多的故事，而我的故事又將交給誰，又有誰泯滅於蹉跎梵穀。
    又是一年花落時，秋葉折騰了兩季終於一敗塗地。
    “刑墨。”
    我回頭，恰見師父喚我，嘴角微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師父笑，這一年，他一直都是冰一樣的存在，未聞他多言一語，也未見他淺淺笑如昨。
    “師父？”
    “你過來。我問你，你可知觀自在在眾多菩薩中的行雲走定？”
    奇怪，這麼問我這是？難道是說尼姑庵裏的那尊觀世音？
    我搖搖頭說不知。
    “你看到大殿後麵的那座觀音像了嗎？”
    “每天早起入殿都有遇見，按師父所指，弟子每天都會在觀音像前誦經。”我答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隻叫你在觀音像前誦經嗎？”師父又問。
    我想了一會兒答道：“大悲世情，大濟眾生，能渡窮途末路之世客，能超窮凶極惡之末人。”
    “刑墨，看來這些天來你確有大長進。那你可知佛道兩家中，哪位菩薩可身居兩家？”
    “觀世音？”我想著，理應是吧。
    “是啊，觀世音菩薩眾多法相參詳世間，淨瓶水露堪透人心，善惡於他，隻一眼便明了。於佛，是善；於道，是慧。你信誠他，不管你出佛家還是入道家，他都是在的。禪念觀音，是謂學他的大智慧。刑墨，如果你懂了什麼是大智慧，那麼你身上所帶的天劫也就解了。”
    大智慧？我需要懂多少大智慧才能讓自己活得不那麼艱難？我又需要聽懂多少大智慧才能說服自己要堅強活下去？
    “師父。”
    “師父。”
    眾師兄一齊到來。
    “大家都來了，今天跟大家聊聊此生為僧的紅塵牽掛。”
    “……”眾僧乍然，不知所解。
    “其實我和大家一樣，都是半路出家，半路出家原因有很多，今日不談何原因，隻問諸位，紅塵俗念可否放下了？”師父說道。
    眾人不語，低頭參禪，想到情深出，有人掩鼻抽泣。
    師父說了很多，我並沒有全部聽下去，隻聽得一句“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隨後師父讓眾僧下山，各行其是，一星期後返回，師父說他也要去了斷一些紅塵舊怨。
    那整整一周，寺廟裏就剩下我和大師兄。
    我問過大師兄為什麼不下山。
    大師兄笑而不語反問我。
    我說我家離這裏很遠，而且我母親說十年裏我不可以離開寺廟。至於我命裏所夾的天劫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
    大師兄淺笑，問我當真信這天劫？
    我來都來了，還能不信麼？既來之則安之唄。
    我嚐試著問大師兄，師父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想不到大師兄卻說他也不懂，不過總會懂的。
    也許吧，等到某一天，我們都會懂，世人也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