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遊之佛生劫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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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簡單且重複地過著,晨誦、晚課,吃飯、掃地,迎客、廟會。
可是今年的廟會卻出人意料地冷淡,張燈結彩的廟堂卻鮮有香客前來,我看見師父隻是靜靜地站在一邊,他眼裏是無邊的浩瀚。
我打著哈欠站在大師兄旁邊,我問大師兄今年是不是薄相之年,還是香客忙碌不曾有空前來廟會。大師兄看了師父一眼沒有說話。
我兀自朝著臥房走去,正大光明殿前有幾位眼熟的香客正在焚香,聽對話似乎是在問對方為何依舊來這裏參加廟會。
後來我才知道北山新建了一家尼姑庵。
香客本是俗塵之物,或肮髒或醜陋,逃不掉美麗的蠱惑,逃不掉世俗的嗟歎,尼姑有庵,貌美如花,香客自然欣然向往。
師父一直在門口站到落日餘暉,大師兄幾次喊師父回去師父隻說“再看看吧”。
我不知道師父在等著什麼,還是說他在逃避什麼。
這些天來,我幾乎看盡也聽盡了世間傳言和虛無浮生,唯獨看不懂師父,他若癡心未改,就該脫離佛門,而不是借著佛生之名貪戀紅塵昨日。可是誰又能說師父沒有放下過去呢,或許他放不下的隻是過去的自己吧,就像人們所說的當你想要放棄的時候想想當初為什麼堅持到了這裏。而師父隻是徘徊在回到過去還是正視現實的迷途中罷了,師父畢竟不是佛。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幾乎厭倦了這樣毫無意義地逃避,如果生一場難逃的劫難,那麼死亡是不是可以解脫?
晚課的時候我不小心敲壞了木魚,木魚應聲而裂。
師父沒有斥責我,隻是重新給我換了一個木魚便離去。
我始終想不明白我當時是有多大力氣把木魚給敲壞了,而寺廟的木魚都是用小葉紫檀做的,無論韌性還是硬度都是極佳的。
大師兄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告訴我早些休息別忘了明天的早課。
我抬眼看見金佛邊上的小木箱,人總是這樣好奇一個未知空間裏的東西,我也是人,所以我本著人與生俱來的好奇心打開了箱子。
破碎的琉璃盞。
佛是精致的,所以佛前永遠都不會有破碎品,因為殘缺的東西佛都不曾看過一眼,佛想要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忠誠的信徒。
我不知道佛在天地之初是如何看待天下萬物的,隻知道當時女媧造人補天,把並不完美的天補得完美無瑕,妙不可言。
我點了一炷香,我差一點以為這是我點的最後一炷香了。
我拿著琉璃盞,用並不鋒利的破口狠狠在手腕處劃了一下,鮮紅的液體滾滾流出,我看到清晰的佛像漸漸變得模糊,看到通亮的燭光漸漸變成疊影,我沉沉地睡去。
滾燙的紅色液體緩緩流下,打濕了一塵不染的地麵,佛沒有救我,哪怕我當時真的死在他麵前,救我的是大師兄。
夜半時分大師兄巡查寺廟發現正大光明殿的燈火依舊亮著便來察看,卻發現有一人躺在血泊中,大師兄將那人抱起瘋了似的跑進自己的臥房。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大師兄緊張地看著我,那神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看見師父站在一旁,麵朝窗外,聽到大師兄說我醒了,師父便轉身看我。
我看到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在說著什麼話,可我始終讀不懂他眼裏藏著的話。
這就是隔閡麼?那麼隔閡又是怎麼來的呢?
師父從來不曾和我多說一句話,他在我眼裏永遠都是冰冷的,就像一座永恒的冰雕的,在冷冬的陽光下散發著刺眼的光。可是我知道師父是脆弱的,他僅用他並不堅強的外表裝飾著他柔弱的心,可那心如薄冰,一碰便碎,他也隻好用這樣的方式,假裝自己重裝厚甲罷了。
那幾日我沒有出門,我始終睡在大師兄的臥房,大師兄像照顧重症患者一樣照顧著我。
幾天後才出門,繞過晨誦的大殿走下山,看到山下有一個熟悉的人和一個尼姑說著什麼,我驚訝,那熟悉的人竟然是我的師父。
我漸漸靠近,看到那女子的臉似曾相識,恍然想起第一年的廟會,有一個女子在廟門口看了很久。
你在佛前誦經,聽經的人在佛前看你,佛裝飾了你的虛生,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我不能再靠近,我看到女子的眼裏有一種不同於出家的渴望,她似乎期待一聲答允,可師父的一聲“阿彌陀佛”,瞬間蒼老了年華。
師父突然轉身,看到一旁的我,“刑墨?”
“師父。”我木呐,像做了一件壞事,被逮個措不及防。
“你不是在養傷麼?為何下山來?”師父突然質問我。
我沒有吱聲,我看著麵前穿著灰色紗衣的女子驚慌失措地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