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時錦年 金戈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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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凜冽,黃沙漫天。蒼天白日下的草原,卻不複牛羊遍地,而是一片血流成河的廝殺場麵。
棗紅色的寶馬良駒汗流汩汩,身上帶著流淌的光澤。馬上的少年一身戎裝,手持銀槍,頭盔下是稍帶青澀卻不失剛毅的麵龐,唇緊抿成一線。
驀地,隻見他腿夾馬腹,一手提繩,一手挑槍,夾著輕喝,向敵人刺去,那敵人也甚是狡猾,亦驅馬迎前,腰側堪堪下彎,避過槍鋒卻在擦邊而過時長刀回旋,竟是想從身後直搗少年心窩!
由於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身邊的士卒想去阻攔已是來不及,而遠處觀戰的福全更是一直死死盯著少年的身影,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一聲“大阿哥”卡在喉中,硬憋出一絲腥味,還未等他喊出,隻見那少年背似身後生目,銀槍反戈,刺耳的撞擊聲後,愣是那把直搗心窩的長刀打偏,接著不等敵人反應,反身從馬上一躍而起,助力一把,將銀槍直刺敵人眼窩。手勢穩妥,動作利落。
解決完一個敵人的少年正欲轉身再戰,卻聽遠處傳來鼓聲,竟是鳴鑼收兵的訊號,少年英挺的眉頭微蹙,卻並不遲疑,立馬反身上馬示意收兵。
遠處的福全見此情景不禁輕聲抒氣,那紅馬銀槍在沙場上浴血奮戰的少年,正是當今皇上的大皇子胤褆。老祖宗以馬上得天下,所以即便是貴為皇子也絲毫不能疏忽懈怠,這次平叛葛爾丹舊部,當今天子任命撫遠大將軍福全為主帥,年僅十八歲的大阿哥胤褆為副帥。
本來一軍主帥,隻需在帳中指揮軍隊調度便是,可胤褆畢竟少年心性,血氣方剛,又是第一次出征,一心想做出點兒成績,給那朝堂之上的皇阿瑪瞧瞧,便不顧阻攔,堅持提槍上陣,雖說戰場刀劍無眼,可那畢竟是皇家血脈,而是胤褆又是現在萬歲爺青眼相看的長子,若真有個差池……思量及此,福全不由的後怕的一身冷汗。
胤褆腋下夾著頭盔,一身戎裝踏進營帳,便看到裕親王緊縮的眉頭以及眾將擔憂的神情。
“殿下。。。”還不等福全說話,胤褆不在意的揮揮手:“大將軍不必擔心,我無事。”眉梢卻是努力在維持那絲少年意氣,福全剛想回話,卻注意到胤褆的左臂似有異狀,忙上前幫胤褆卸下鎧甲細看,隻見胤褆的左臂已被鮮血染紅了大片,原來剛才那奪命的長刀雖然未能傷他性命,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傷了左臂。片刻間已有軍醫匆匆趕來為胤褆包紮,這下福全態度更加堅決:“臣明白大阿哥報國心切,但如今大阿哥是一軍將帥,又左臂受傷,無論如何不可再上戰場。”言畢,帳中的幾位將領也紛紛跪下朝榻上的胤褆勸諫:“望大阿哥以身體為重。”胤褆見此情形,心知已由不得他堅持,隻得一聲輕歎:“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稍後我再和幾位將軍討論戰況。”
夜涼如水,這西北草原的夜,更是多了幾分凜冽的寒意。胤褆剛和幾位將帥討論完敵情,獨自朝營外走去。“大阿哥,您這是要去哪?”一個守衛的士兵上前行禮,胤褆擺擺手:“無妨,我去附近走走,不許聲張。”言畢便出了營。身後的士兵左右為難,是主子的安危重要,還是將軍的命令重要?又想想戰場既然都已被清理過,殿下又隻是在軍營附近轉轉,應該是不會出事,便也作罷,繼續值守。
月涼如水,有心無意的流在血洗過的草原上。胤褆緩步走著,思緒萬千。凡俗隻知天之驕子是多麼光鮮的身份,萬千寵愛,百般嗬護,絕對見不得刀槍血汙。所以他隱隱的感覺到幾個資曆甚老的將軍的那種不需刻意體會就已經顯露明白的不屑,那目光似是在說:皇親貴胄就應該好好在深宮別院裏錦衣玉食,裝模作樣來戰場上湊什麼熱鬧。
嗬,誰曾料想這樣光鮮身份的背後,又有著多少的見不得人血雨腥風,那遠處恢弘堂皇的牆裏,有多少不見硝煙的戰爭?哪怕是這十八年的生命,又是耗盡多少心力避過多少明槍暗箭的換得,無人知曉這高貴的身份的背後辛酸。所以,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要博得那位萬人之上的皇阿瑪的青睞,才能活下去。
寧靜的夜晚,總是讓人難以遏止的浮想聯翩,不知不覺,胤褆已走遠了。眼前有一汪湖,湖邊的草長得十分茂盛,快要沒過膝蓋。胤褆估了時辰,剛準備往回走,就聽到草叢裏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他猛地轉身,隻見草叢中有個身穿蒙服的大漢站了起來,額角淌著鮮血,眼神卻鋒利的駭人,而他的手上,赫然是把鋒利的蒙古短刀!
見此情景,饒是再過淡定,胤褆也驚得一身冷汗。很明顯這是剛才清掃戰場時的漏網之魚。這裏距軍營有些距離,他現在手無寸鐵又身上帶傷。死亡,眼看就要逼近!不過胤褆這時反倒無所謂了,竟分出心想,若是自己這樣死了,算不算生前身後精忠報國?雖說看慣了紫禁城中明爭暗鬥的糾葛,也見識過戰場血流成河的廝殺,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仍讓胤褆駭得失去魂魄!
隻見那蒙古大漢的腹部赫然出現一把彎刀,借著月光,胤褆清晰的看到刀尖上詭異的幽藍,以及從刀尖上滲落下來的黑色鮮血。胤褆來不及眨眼,便見那刀尖猛然收回,又補上一刀!接著刀鋒不止,一刀接著一刀,不過是短短一瞬,胤褆卻仿佛覺得過了千年,那蒙古大漢終是支撐不住,仿佛傾塌,虎目怒睜,眼眶欲裂,至死都沒看清殺了自己的人是誰。
在蒙古大漢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緊握著手中的刀,月光慘白,刀尖妖戾,鮮血腥臭,這女孩仿若從阿鼻地獄出來的浴血修羅,胤褆猛吸了口涼氣,竟是發不出任何聲音,那女孩仿佛也感覺到了什麼,緩緩抬起頭,在和胤褆的目光對上的那一刻“嘭”的一聲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