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饒是我穿了厚厚的羊絨衫和呢大衣，依然擋不住冷風刺骨的往裏鑽。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濕冷得不要命。要不是許欣心心念念我上回放她鴿子，這回必得補回來，我也不至於在周末的晚上瑟縮著出門。
    “依依，這邊——”許欣裹著羊毛披肩衝我招手。
    我微微衝她頷首，朝著她的方向走去。隻是不知腳下何時多了一灘水漬，幸而我扶住了一邊的椅背才不至於滑到，隻是腹部重重地蹭到了桌角，一時有些狠辣的疼。
    許欣大驚失色，衝著正準備擦拭水漬的服務生一頓抱怨，看到一旁明顯才初入社會的服務生，我不禁動了惻隱之心，穩住步伐示意她不必再說。
    “肚子疼不疼，剛剛那麼狠的一下。”許欣攙著我坐下，皺著眉道。
    我坦然笑笑，“還好，她也不是存心的，人人都應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不是麼？”
    我沒想到的是，這樣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她卻有了心。
    許欣登時就變得嚴肅起來，“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嗯，當然了。”
    “每個人都是麼？”
    我看著她如此神色，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與不安，隻得勉強同她開個玩笑，“唉，我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啊。”
    “現在你好好聽我說。我是說，如果有人曾傷害了你，但他有些難言的苦衷，而他迫於這些苦衷說不定還會繼續傷害你，不過他心裏是愛極了你的。”許欣說到這裏垂下了眼瞼，攪了攪麵前的咖啡，“他做的這一切表麵上是傷害，但實際上是一種保護。如果是這樣，你願意原諒他麼？”
    話已至此，如果我還猜不出什麼，那我未免太過遲鈍。
    “你說宋楚涵麼？”
    許欣沒有做聲，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等待著我的答案。
    “我與他，沒有什麼原不原諒的，就算我原諒了他又如何？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許欣欲言又止，最後略略醞釀了下才說，“依依，其實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他很苦，這五年來受的罪一點不比你少。”
    我抿緊了唇，突然不知該怎麼說。的確，我似乎是丟了某些記憶，但關於他如何拋棄的我，那樣剔骨般深入骨髓的痛，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退一萬步講，若宋楚涵真要求我原諒，回來後對我的態度何至於此？還有他的未婚妻、緋聞情人……，如今竟有人同我說他過得比我苦？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把心中所想說出來，畢竟許欣是我的朋友，衝著她發泄怒氣一點意義也沒有。
    “或許吧，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聽到我這句話，許欣才算真正死了心，轉而將話題說到沈書豪和他們家兒子身上。小孩兒這個年紀，正是可愛的時候，許欣說到他的時候，總是滿臉的甜蜜，那樣溢於言表的幸福之色。
    其實我並不是不想知道以前的事，否則也不會答應參加聖誕舞會了。但每每旁人同我提起那些，心裏總是很抵觸的。或許內心裏覺著這樣突兀的知曉是一種太大的負荷，自己慢慢揭開便會好一些。隻是這樣一種答案唾手可得的機會太令人垂涎，心裏暗自對自己說，長痛不如短痛，就這樣知道了也沒什麼不好。
    飯後甜點是一碟精致的黑森林蛋糕，我怔怔地盯著巧克力屑上的那顆紅櫻桃，兀自開了口，“那些事你說吧，我聽著。”
    許欣有片刻的不解，但很快就領悟了，臉上浮現欣慰之色。
    “其實，具體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不過，當初有個孩子你知道的吧。”
    我瞬間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冷了。原來，真的是有一個孩子。我輕輕地撫摸自己的小腹，很久以前這裏也有一個小生命呢。原來，楊妤的話並不假。
    “我後來流產了對麼？”
    許欣微微點頭。
    “怎麼流的？我忘了。”
    許欣卻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重點不在這裏，孩子的事情，的確他有錯，但是他是有一些難言的因素的呀。”
    我冷笑，看來楊妤的話是一點都不假了。我悠悠地站起身來。
    “的確，每個人都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但聽說過十惡不赦、罪無可恕麼，幫我把話帶給他吧。抱歉，這些話不是對你說的，其實你不必來做說客的。畢竟，我都決定開始新的生活了。”
    許欣咬了咬唇，“你們之間真是有太多的誤會。不過既然當事人都這樣說了，旁觀者又能如何？”
    出了酒店，冷風肆意地灌進來，我攏了攏毛呢大衣，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很臨時很貿然的一個決定。但這無疑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我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淩越，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