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良人方遇  17 罪己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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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因為做夢中不停笑醒數次的尚槎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來到了學堂,很像一隻小貓熊,倒像是因為昨日連夜抄了文章所致,蒼天在上,黃土為鑒,尚槎真的隻抄了一份《貞觀政要》。
    傅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受了刺激,讚許的看著這三遍全本的手抄,對著尚槎全然不提昨日的爭論,隻說道,“做得很好,以後還是要這樣嚴於律己才是。”
    從此傅理對尚沁的敬佩從無到有,也會在上課時不經意的這般說道,“太宗皇帝英明神武,但窺翻起居注一事,著實不該。”
    這次爭論對於尚沁的人生絲毫沒有任何改變,隨著天氣轉涼入秋,他便和以往一樣的吃起了螃蟹。
    尚沁是學著宮眷內臣吃蟹的方法來享受的,先是活蟹洗淨,接著用蒲包蒸熟,隨性之人懶得用那些碎碎的小物什兒,徑自用蔥根的纖手揭了冒著熱氣的臍蓋,然後用透粉的乳白色指甲細細挑剔,一旁的細瓷小碟裏擱著新醋蒜泥,燙好的一壺黃酒溫溫的流在小酒盅裏,用來佐著吃蟹肉。
    一口吞掉硬結的蟹黃再慢慢細嚼咽下,白嫩的脖頸上下活動。尚沁在吃到最後的時候剔了螃蟹的胸骨,此時螃蟹雖然沒了肉,但是殼身八路仍然完整如同蝴蝶樣式,真是說不出來的靈巧。
    翰林院的雜使下人在替尚沁收拾桌案的時候看到這些垃圾,無不嘖嘖稱奇道,“到底是我朝唯一的‘連中三元’,學士大人不僅長得好啊,連吃出來的骨頭都是花模樣。”
    雖說京城裏的官宦依舊享樂如常,但是當時的炎國西北,正遭受著多年不遇的一場大旱,十分奇怪。雖說涉及的地域並不廣,但是仍然令皇帝急得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民以食為天”,餓著肚子的黎民百姓,是不可能安分守己、忠君愛國的。要是再出了“易子而食”的亂子,那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想到這裏,愁腸百結的燕璵珣那本來就飽滿方圓的天庭天庭地閣,就顯得愈發膨脹了——當然,是煩的。
    燕璵珣並不是一個特別英明的皇帝,這一點他自己也承認,於是隻好循規蹈矩的按照慣例,先是發放賑濟,派出欽差大臣,接著登台求雨,跪拜祭天,還有就是懇懇切切的發一篇“萬方有罪,罪在朕躬”的罪己詔以示天下。
    該做的表麵工作一樣都不能少,尤其是最後一項,所以皇帝才會匆匆忙忙的臨駕翰林院,對著齊刷刷跪地的翰林們一通掃視之後聲如洪鍾的喝道,“尚沁呢?還不叫他出來見駕!”
    “回皇上……尚大人在後房,估計正往這裏趕來。”哆哆嗦嗦的回答聲傳來。
    “不必了,朕自己去找他!”皇帝一拂袖子,拖著正黃色的龍袍向後堂走去,完全忽視了其他的臣工。
    尚沁當時聽見了“皇上駕到”的聲音之後,也顯得慌慌忙忙,趕緊整理好了自己的一身常服,撣了撣身上的褶子,忙不迭的穿好了朝靴,準備趕去拜見。
    卻不料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已然提前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還把自己堵了個正著兒,簡直就像是捉現行的感覺,語氣裏夾了嘲諷的聲音傳來,“尚愛卿,尚大人,閑適得很嘛,居然連朕來了翰林院都不肯見上一麵?你好大的膽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臣惶恐,臣沒有,臣不敢。”尚沁扁扁嘴跪在了地上叩首道,“臣以為,衣冠不整而麵聖,必然罪加一等,因而打算整理儀容一番再去見您的,不料手腳慢了些,還請皇上恕罪。”
    “得了吧你,跟朕還裝什麼蒜?朕還不知道你這家夥,”皇帝笑罵道,“看看你這案幾上擺的東西,花盞龍眼、果醬金餅、雙色馬蹄,哦,還有翠玉豆糕,哎,小日子過得不錯嘛,難道你每天所謂的‘當差’就是在不停地吃零碎?”
    “絕無此事,還請聖上明鑒!”尚沁理直氣壯地說道,“還望皇上體恤臣下,您知道臣不喜歡吃飯,無非就是愛些甜食,這可不是您眼裏一般的零碎,這是微臣的日餐啊,皇上是要餓死臣才好嗎!”
    “行行行,你是‘常有理’,朕說不過你,”坐在尊位的皇帝無奈的一笑,“你一直都這樣,嘴皮子好使得很。得了,甭跪著了,起來吧,也坐。”
    “謝皇上,微臣知道,像您這般通情達理的開明君王,一定不會和小臣計較的。”尚沁的屁股才著了椅子,就是一副已經“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才好”了的得意洋洋,但還是畢恭畢敬的給皇上倒了一杯茶。
    “茉莉雀舌毫,”皇帝咂了一口茶之後皺起了眉頭,“受災百姓生靈塗炭,你居然還在喝這等貴重的茶葉!尚沁,你真是不懂的體恤民情!”
    “明明你也在喝嘛,體恤民情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尚沁聞言之後懨懨的喝了一口茶,氣哼哼的對著茶杯說道。
    “你說什麼?”龍顏乍起波瀾,不悅的口氣問道,“大點聲!”
    “臣是在說,皇上今天來黃鼠狼給雞拜年,是不是要找臣捉刀代筆寫一篇《罪己詔》!”尚沁果然聽話的放大了聲音,拿捏到合適的分寸,剛好不至於外傳卻聽起來刺耳。
    “哎呦喂,你小點兒聲!”這次服軟的是皇帝陛下,“尚沁,你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喊那麼大聲做什麼!”
    “看看看,我說對了吧。陛下,您理虧啊。”尚沁得意的說道,“好說好說,臣一會兒給您寫了便是。”
    “這就好,這回你又想要什麼賞賜?”皇帝一臉“朕懂你”的表情,“上次你討的那個聖旨,寫起來真是尷尬啊。”
    “跟我您還客氣什麼?那種旨意,要一次就夠了。不用別的,您管飯便好。”尚沁滿不在乎的說道,忽然又眨了眨眼睛換了臉色,“不過,臣鬥膽,恕臣死罪,有件事,臣想請皇上一查究竟。”
    “什麼事?”皇帝很少見到這副模樣的尚沁,“朕恕你無罪便是。”
    “臣知道皇上最恨巫蠱之術,但是有一事,臣不得不講,”尚沁正色說道,“‘信則有,不信則無’。其實臣也說不好這有沒有聯係——此番大旱令臣忽然想到了以前一本誌怪的雜書上說的一種似乎已經失傳的巫蠱之術,至於究竟如何,臣,著實不敢妄加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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