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睡到了助理阿雲連打了七八個電話來催。阿喬才懵懵然地醒來。
    艱難地摸到了手機，剛按了接聽鍵，阿雲相當迫近的聲音就炸了開來：“喬大爺啊，你能不能準時點？趙導的臉色跟豬肝一樣了，我就在你門外……”
    阿喬“啪”得就掛了電話，又撥給了劉董：“幫我替趙導說一聲，我今天不能去片場。還有，讓阿雲從我門口離開……”
    劉董那邊沉默了一刻，陰鬱的氣氛似乎能夠從電波裏傳過來。“好。”終究是答應了。
    阿喬想翻身起來，動了一下，全身仿佛是被拆了重裝起來的，酸軟滯澀。用手一撐，立即痛
    得吸氣。手掌被裹上了紗布。
    手上的傷口，床上的褶皺都告訴自己，昨天一切的折磨不是噩夢，真的不是。
    阿雲又撥了電話來，不找到喬昱不肯幹休似的：“劉董都來為你說話了！難道你昨天擱他那喝醉了，一宿沒回？”她心直口快，說出口並沒多想，但阿喬立即喝了一聲：“夠了！”
    阿雲再神經大條，也聽出了裏麵的盛怒，趕緊嘟囔著掛了電話，回複趙導去了。
    阿嚴拎著早點進來。手上赫然拿著他的房卡。將早點放在床頭櫃上，擺了出來，都是清淡之物，伸手去摸阿喬的額頭：“你昨天好像發燒了……”
    “千裏迢迢，你就是來和我上床的嗎？”阿喬扯了枕頭墊在背後，艱難地坐了起來。
    “對不起。”阿嚴說著話，兀自地揭蓋著的盒子，帶著清香的小米紅棗粥端在手上，舀起一小勺，舉到阿喬嘴邊。
    隻是，他說對不起的時候，終究有點不甘心。阿喬和劉董，其間關係，不好深究。他竟然
    要拿別人來刺激他嗎？不過這也好，阿喬肯恨他，最好，他就怕他冷下去，不動任何感情。
    兩個人感情最艱難的時刻，他反而終於篤定：無論如何，是不能放手的。
    無、論、如、何。
    “不解釋？”阿喬推開勺子，看著阿嚴，眼中有一種奇怪的溫柔，仿佛答案他都已經知道，隻不過等對方親口說了出來。
    “我夢遊。”
    “又是夢遊，這麼多年了……”阿喬勾下頭，抿著嘴笑，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的笑容似的，笑完了，才抬起頭來。
    阿嚴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很可笑是不是？是我做夢你讓我慢性中毒，然後我想找你當麵說清楚……找錯了人，就成了這樣子——我知道，其實你從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你。”
    說開了吧，說開了最好，揭開層層的畫皮，去掉所有懷疑、不安、猜測、驗證，他可以證明：他是愛他的。明確的，愛著他，喬臻，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即使，這愛充滿疑慮、動蕩與自私。
    這份愛情，就像一隻鳥，如果無法擁有，就是把它給掐死了，也要攥在手裏。
    聽了他的話，阿喬居然從容地拿起勺子自己喝了一口粥，臉上虛腫，衝著對麵的人笑了一下，虛弱裏反而有了某種意態。一種隱秘的、無法言說的、神經質的——楚楚意態。
    “阿嚴，粥裏有毒嗎？”
    阿嚴搖頭。
    “你的夢真準，既然都知道我幹了什麼，為什麼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何給你做的那些飯菜，可都是有毒的。”
    “我體檢過，也找人驗過菜單，沒有。”阿嚴並不顯得驚訝。
    “你真蠢，虧你學化學的。我給過小何兩張營養菜譜，你要是兩張一起驗，就會知道前後會慢性中毒的，體檢沒測出來，是時間還不夠久……”
    “從頭到尾，你都是想我死的，是嗎？”半晌，他終於發問。
    即使對阿喬的坦白有點意外，但並不吃驚。他真定下心來，似乎對什麼都不吃驚。再壞的結果，比得上眼前嗎？無非更惱人一些。他願意心平氣和，來問床上的人。
    “阿嚴，你殺過人嗎？”阿喬避開他的話，反問道。
    他搖頭。
    “真的沒有？”
    阿喬將腦袋湊近來，像是要接吻，其實滿目都是咄咄的光，亮得驚人。
    他還是搖頭。
    他知道阿喬所指。
    喬昱，因為他而死，但終究——是自殺的。
    “那你一定是記錯了……一定的。”
    阿喬惡狠狠地說。然後接過他手上的盒子，卻不再言語，自己把粥喝了個幹幹淨淨。
    阿喬吃完了，把盒子隨手就扔到了地上，阿嚴撿起來，抬頭的時候看見他拿手背在抹自己的嘴角。原來的他，是有輕微潔癖的……
    “阿嚴，我問你，為什麼沒有理會那些找你的獵頭公司？”
    阿嚴收拾好早餐，準備去衛生間打水，幫阿喬敷一下額頭的時候，阿喬在他背後驀然問出這句話來。
    “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阿喬有點驚訝似的，隨後輕輕地笑起來，“你不喜歡我給你的安排嗎？”
    “你？”那麼自己的懷疑還是沒有錯……
    “對啊，你看，我多替你著想，當初你那份工作還沒丟，我就替你打算了。現在你還在找工作，我更得替你著想了——簡曆是我幫你投的，而且同步更新了……”
    “你發燒了。”
    “你真的不喜歡嗎？”
    “不喜歡！”阿嚴終究現出了一點氣急敗壞的怒容。自己曾經的懷疑，還是要一步步被驗證。一步一步，揭開他不想看到的真相。甚至，遠遠不止自己所懷疑的那些……
    看到阿嚴被惹怒了，更加地暢快：“不過也是，誰會喜歡沾染上那個呢？”
    “你真的發燒了，別說胡話！”
    “我沒發燒，”阿喬坐在床上，清清楚楚地看著他，眼中卻沒有他的身影，“我隻是，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