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今非昨 第二十一章 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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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嚴出事的消息,是阿若告訴喬昱的。
阿若如今被公司裏定為潛力新星,準備力捧,接了一部文化巨製改編的電視劇的女一號,是必紅無疑了。誰能想,一個演員助理,不到一年時間,就有著這麼大的變化。兩人從她簽約起,就幾乎沒有交集。人生多風雨,往事都不願再提。
她打過來,言語間的情感控製得相當分寸,果然做了演員啊,喬昱還沒來得及感慨,她說:“喬昱,阿嚴出車禍了。”
喬昱飛往北京,到了病房門口,踟躕了一下,終究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踏步走了進去。
阿嚴,我還是來了。
阿嚴躺在病床上,已經做過手術,意識模糊,半睡半醒。
斷了兩根肋骨,雙手骨折,右大腿骨折,腦震蕩,聲帶受損。
唯一萬幸的,是沒死。
單人病房,喬昱遣開護工,就他們兩人。
他伸手握著阿嚴掛著點滴的手,病人的手溫度偏低,再不是那種熾熱的觸感,於是他輕輕握著,為阿嚴暖手。
“你說,阿嚴,你怎麼就沒死了呢?死了,倒好了……”他這麼說出來,好像意識到自己的惡毒似的,改問:““阿嚴,你在我家看到了什麼?”
低低詢問,軟語款款,深情得不禁讓人淪陷。又伸手去描摹阿嚴的眉骨,動作細致溫柔,“你知道我是誰了麼?”
阿嚴沒有回應。
喬昱見阿嚴一動不動,忽然目光裏發了狂,就像冷冷地在燒一盆火,那副樣子簡直陰柔蝕骨,彎下腰去,要吻阿嚴的唇。
阿嚴頭歪了一下,喬昱的吻落在他臉上。他是醒著的,必然無疑了。
“阿嚴,我千裏迢迢來看你,難道你就連看我一眼,都不願麼?”他這句話說得優柔而委屈,竟似受了別人的虐待一般。
阿嚴眼皮微顫,聽到那一聲問,終於睜眼,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隻躺在那,寂然無聲。
身上各處骨折,因為有鎮痛棒的關係,一點都不覺得疼,隻是腦震蕩讓他隻覺得耳邊是轟隆隆的雷聲,一陣陣發暈,胸口沒來由地惡心,連見光都難受。醫生說必須減少用腦,可是這一場車禍過後,對於之前發懵狀態下發現的那些事情,反而回憶得清清楚楚。所以,頭痛欲裂。
“阿嚴,我早說過了,愛我是要付代價的……你不聽。”喬昱替他撩開已經過長的頭發,伸手去撥他的眼瞼,“真的不想見我?這張臉,難道你不是惦記了十年嗎?”
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不要開口說話,他掙紮著,終究是發出了聲。
“喬臻……”阿嚴閉著眼,聲音啞而澀,幾乎隻剩氣息,說出了出車禍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和喬昱……”
喬昱歪了一下頭,有點意外似的,一手握成拳抵著唇,自己無意識地咬著手指,然後開口:“沒錯,你都看到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張照片上是兩個眉眼相似的小男孩,一個大些,一個小些,但喬昱說他家這一代隻有一個男孩……翻過去,背麵的字像火舌一樣燒著了阿嚴的手指,是小孩子的幼稚筆跡和口氣:哥哥是喬臻,弟弟是喬昱……
阿嚴的車刹車係統出了問題,在去喬昱家的路上,下坡路,刹車失靈,眼睜睜地看著它飛速地撞向另外一輛重型汽車。那一瞬間,他腦中“騰”得升起的,居然是解脫的念頭:“十年了,或許我來陪你了……”
阿喬,我的阿喬……
卻沒死成。
被救護車送往醫院急救的途中,有醫護人員拿著他的手機翻出了通訊錄第一個人,恰恰是阿若。他太久沒打她的電話了,但出於內疚,一直沒有刪了她的號碼。沒想到,最緊要關頭,還是她,予以援手。
所以,才是阿若來告訴喬昱:阿嚴出事了。
阿若在北京拍戲,給他交過手術費後不再出現。他身邊也沒有其他人,朋友、同學都各奔東西,同事也不過是各自走著陽關道與獨木橋。忘年交的姚老師,卻根本不知道。
喬昱——應該稱喬臻吧,出現得太合時宜了。他給他守夜,為他擦身,幫他換衣……甚至料理他排泄。他手指微微動一動,喬臻都知道他需要什麼。這些事情,護工也能做,但誰能做得像喬臻那樣妥貼親密,自然舒服呢?
可這樣子的狀況,阿嚴卻處於一種比麵對死更可怕的恐怖之中。
因為沒有人能在從死亡線上掙回來的時候,聽那個守在你身邊的人,在照料你的同時,絮絮地告訴你:他是如何一步步安排這一切的。
那天說了一句話而已,醫生發現過後立即訓斥了他,說對於聲帶恢複十分有害,幹脆開了藥,讓他暫時失聲。所以,他啞口地聽著喬臻所言,想說話,都隻是徒勞無功。
阿嚴直瞪瞪地看著邊上這個人,無論多麼努力想發聲,都無濟於事。急切中竟然左右晃動身體,喬臻一把按住他,微微發怒了,他皺著眉頭的時候反而像一個無辜的惡魔,“安靜點。”
“阿嚴,我等你十年了。”
喬臻能夠一邊削著蘋果——雖然阿嚴不能吃它——細細長長的蘋果皮在手中蜿蜒,連綿不斷,一邊微側著頭,拿那純淨得過分的眼看著他,跟他講,“阿嚴,你有沒有想過呢,十年前,喬臻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