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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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落醒來,已近晌午。阿南比他早半個時辰,人正揣著氣在廚房裏涮鍋碗,做飯。
楓落依著廚房門,扶了把額頭。
廚房裏,阿南本想甩了手中的鍋子,中途換了手勁,隻聽得鍋子重重地砸在了灶台上。
“誰惱你了?”阿南扭頭就見到楓落站不住。
“再去休息會兒,飯好了我喊你便是,那個蕭賢竟是個小人,趁你我醉酒竟把你作的畫偷走了。”楓落聞言,一下子清醒過來,神情也變幻莫測。阿南知是他引狼入了室,支吾片刻,硬是撂下手中活兒,將楓落推到堂廳坐了。
“畫他不知是你所作,大不了被人問起就說是收藏的。你我又用了化名,料他也查不出個事來。”
阿南輕言安撫楓落。楓落方從蕭賢行為企圖的思慮中轉醒,拍了身邊人的手。
“此事都是我惹出來的,當初跟蹤我的就是他。想必他隻是想弄明白我何德何能教轉那易驚雲。至於那畫,若真有人問起,就如你所言是低價買來的。”
楓落不知蕭賢家世,又想起楓陽在打聽途中並沒借用畫作,想必之前的畫並未引起人注意。隻是楓落很頭疼,似乎他每做一件事就能引起人注目,這叫他如何是好?
飯畢,兩人收拾了一陣,把十來件家信處理好,已是花掉半個下午。楓落尋思了片刻,看院外天空晚霞飛墜,便揣了碎銀,拽了阿南出門逛街。
兩人心性尚未全定,也難得上正街一次,尤其楓落深愛燈籠,在燈籠鋪子前一站就是好一陣子。阿南正要開口喚人,便見一群人朝一處巷子圍攏。伸了手,扯了扯楓落衣袖,往巷子湊熱鬧去。
阿南和楓落到的及時,兩人站在前頭也看著。跪在地上的是個女子,披麻戴孝,身旁一破草席上躺著個冰冷老人,死去多時了,沒錢下葬,女子隻得沿街賣身葬親人。
女子低著頭,看不真切。阿南卻是注意到了她手,粗腫不堪,便生了幾分憐心。想起自家身世和在南茶樓的艱難以及往後繼續逃難的日子,阿南心底隱隱揣了個想法。便湊上前,蹲在女子跟前。
“你可吃得苦?”女子見眼前阿南是個老實人,眼睛頓時一亮,抬了頭連點了兩下。竟是一個村姑,十五六歲,模樣生得姣好。阿南心底一喜,把手伸向楓落。楓落知他要幫這個可憐女子,也不多想。將二兩碎銀遞給了他。
兩人又幫著請人將老人抬到城外安葬了。女子喚作雪鳶,是丹棱城內的小戶農家,父母早亡,全靠爺爺到大戶人家打短工養活她。雪鳶長大後,學了門刺繡手藝,生活有所改善,卻是老人一度病魔纏身,藥石無救,積蓄全部花光,離世更是沒了安葬之費,雪鳶隻好賣身葬人。
回城途中,便見一群將士由官道匆匆入城。阿南和楓落對看一眼,兩人立即帶了雪鳶往城外山林裏走。雪鳶看著走在前方的兩位主子,心裏一突,才知兩人不是住在城裏。
阿南回頭瞧雪鳶跟上來,又才挪步。楓落走在最前頭。前去就是一片山林。眼瞅著暮色漸起,城門也於此時關上。端的是盛夏,山林夜裏仍有幾絲冷意,燃了堆篝火,楓落和阿南一起去找吃的,留雪鳶看守火堆。
楓落漸入了老林,阿南喚了一陣不見人影,照著火折子四下尋,卻見楓落蹲在山腰一處不動。阿南緊張起來,心跳加快,擔心是遇著虎狼了。
楓落瞅著躺在地上的老頭兒,老頭兒嘴唇烏黑,中毒已有一陣,卻不知是何毒,檢查了手和嘴也沒發現傷口,卷起褲腿才發現兩點血珠已經抹散,該是中了蛇毒,傷口處已有些紅腫,人早已昏迷。好在這蛇不是最毒蛇,楓落埋下頭,用嘴吸出血。阿南在遠處見楓落起伏不斷,才稍微靠近了些,待看清楚了,趕緊上前幫忙。
“前去三丈處有還魂草,你去摘些。”阿南舉著火折子采了解毒草來。楓落嚼碎了草,自己吞服了些,又外敷了一些在老人腿傷處。楓落看了滾在下方的兩捆柴,猜老人是山下村子的,等了一會兒,也沒發現老人的家人出來尋找,楓落和阿南有些鬱悶。
“怎……回家去”阿南還沒說完,就被老人的喃喃聲打斷。
“回家……”老人手一緊,抓住楓落的手不放。楓落聽清了老人說話,看了山下亮著幾處光的村子。阿南心底一喜,隻道救了老人必是不會夜宿山野了。趕緊喚過雪鳶,和楓落摻扶了老人一直往山下村子去。進村不久,一群小孩圍了上來,抬腳抬手,幫了兩把倒忙,雪鳶實在看不下去,喝住他們,隻讓帶路。
老頭兒叫李野,隻有一病臥榻的老伴趙青素。 一群小孩圍在床前幫趙奶奶遞水喂食。食物是冷的,雪鳶一把奪過。這群孩子不過五六歲,擔心把這幾間茅屋給燃了,平日裏兩老都不準這群孩子在家生火。真有個什麼不便,都是冷水冷食。
雪鳶四處看了遍,茅屋後的籬笆園裏種了好些菜。
李野種莊稼夠兩老吃用,但是趙大娘的病卻是要用錢醫治的,賣柴是這個家的唯一來錢之路。
雪鳶摘了些蔬菜進屋子做飯。
楓落看過趙大娘,去村頭大夫那裏抓了兩幅藥。阿南幫著煎藥,楓落給趙大娘揉腿,趙大娘的腿骨折後,拖了已有一陣,又因大夫不濟,藥效不佳,人又上了年紀,腿上肉差不多壞死了。
眼前孩子年歲不大,懂得卻不少。看一旁躺著昏迷的老頭,想起離世的一雙兒女,趙大娘越發老淚眾橫,將兩老眼下的不堪處境告知了楓落,楓落隻得安慰了她一陣。
吃過飯,喂了兩老藥,又在阿南和雪鳶幫助下,楓落綁正趙大娘骨折的腿,趙大娘也是個硬性女子,硬是咬牙挺了過來。
李野深夜就醒了,阿南、楓落和雪鳶趴在桌前睡著了。李野知是他們救了自己,望著冰涼的屋頂,心底一暖,到底還是從鬼門關回來了。
三更雪鳶醒來一次,給趙大娘喂了些水。
一大早楓落醒來就要往城裏趕,他還得去授課。李老頭、阿南和雪鳶在他出門前醒了來,阿南死活不同意楓落進城,就怕他這一去再也出不了丹棱城。雪鳶不明白兩人何以這般,倒是趙大娘看出了些端倪。
“你就放心去吧,你這哥哥姐姐就留在我們這兒。自從他們走了後,屋子也很少來客人,西邊三間房正好空著。我讓老頭子加三張床,你若得空便回來看看。”
楓落不知昨日丹棱城內到底發生了何事,趙大娘這般說正和他心意。當即道了謝,說天黑前一定趕回來。
進城時就見滿城戒嚴。楓落也不能回院子,直往郡主府去。走到郡主府大門時發現府前侍衛大增。
郡主府內,鳳昊天正和易風在說話,蕭賢肅立一旁。太子昨夜入城,在一家客棧歇下,一大早就直奔郡主府。易風夫婦吃驚不小。
侍衛先是攔住了楓落,見易驚雲氣憤奔到門前時,立刻識趣地退下。
“先生今兒可是遲了好些。”楓落扶額假裝身體不適。易驚雲趕緊上前摻扶了他一把。
“家裏發生了大變故,葉辰怕是難以再教授世子了。這兩月所學,世子也不必怕換先生了。”
“誰說要換了?真有大事,我讓父親做主,親自幫了先生去。先生看可好。”楓落不肯去書房,易驚雲急了。態度全然沒了先前教授時的玩世不恭。
“轉眼便是秋試了,世子若是得了童生,先生再來亦不遲。”楓落退一步,眼下他直覺不要再留下來才好。
“先生可是認為學生當真不可教也?”易驚雲隻當是楓落怪他太笨教不了,可平日裏他表現得比任何一次做學生都要好。楓落不點頭也不搖頭。易驚雲咬了嘴唇。
“先生先前所說可否算數?驚雲過了童生,先生可會再來授課?”楓落要脫了眼下麻煩,自是點頭保證。易驚雲取下腰間玉佩,懸在楓落腰上。
“即如此,先生去吧。”楓落瞧了玉佩,不敢多做停留,也沒時推辭,轉身大步離去。門前易驚雲目送楓落。
楓落離開郡主府,直奔自家院子,取了銀兩和小部分必用品出了城。
且說大廳,鳳昊天正展開一幅畫讓易風和風鈴月細瞧了。兩人俱是一驚,看畫紙必是新品,看畫風至少也是位成名大家,但是落款一個風字卻是聞所未聞。
鳳昊天酷愛畫作,手中已有落款為風字的五幅畫。或簡或繁,皆意境至深,畫功至臻。
鳳昊天讓人詳察了這些畫的出處。據描述都說的是一少年所賣。鳳昊天也懷疑過收藏之類的,但這些畫紙卻是做不得假。如此鳳昊天心底隱約懷疑鳳月境內出了一名少年天才畫家。而蕭賢的獻寶,更是讓鳳昊天按捺不住想見這畫家的真身。是以連夜從京城趕往郡主府。
說話間,就見易驚雲一步一挪,無精打采的走到門前。
“爹!”易驚雲跪在了門前。風鈴月和易風都一臉古怪的看著自家兒子。下跪這事放在以前那是捅了日他也不做的。就是鳳珙也賜了他禦前免跪。
“先生被驚雲氣走了。”鳳昊天和蕭賢對望,蕭賢臉色一差。
“他有一處院落。”蕭賢補充道,緩了鳳昊天正待發怒的臉。風鈴月趕緊扶起易驚雲,也不好多斥責葉辰的不是。
“快見過你太子哥哥。”易驚雲這次倒是乖了,起身朝太子施禮,見蕭賢在,也一並見過了。蕭賢看易驚雲確是有大變化。
“沒了先生,眼下不正是有一位,你態度好些便成。”易驚雲痛失一位好先生,若是沒人管教,過不了多久怕要死灰複燃,切莫再讓混世魔王響徹鳳月國了。鳳昊天消了怒氣,婉言推薦蕭賢任教。
易驚雲走上前朝蕭賢跪拜,倒是驚了蕭賢一把,蕭賢趕緊扶他起來。易風夫婦也是一喜。蕭賢想起太子急著要見葉辰,便早早領了人去。
院子裏卻是人去樓空。鳳昊天怒到難以複加,蕭賢隻道了句無緣,心底卻懷疑葉辰出事了。仔細問過易驚雲,又找來府衙驚問得葉辰是假身份。鳳昊天覺得事有蹊蹺,當即閉嘴不談。
看來是早有人先他一步打草驚蛇了。留下蕭賢時,蕭賢問起山穀圖畫,鳳昊天塞了蕭賢一大把銀票。這動作引得蕭賢不住抽嘴角。
楓落逃過一劫,回到李家村時晌午已過,阿南和雪鳶正在茅屋後的菜園子裏摘菜。
楓落進廚房吃了一塊烙餅。看了趙大娘的腿,撤下綁布,用銀針疏通了一遍經絡。李野從田地裏回家,見到楓落甚是高興。楓落將二十兩銀子全數交給李野,說是三人在此的生活用度。李野從沒見過這麼多錢,想起老伴看病要花錢,也不推辭,收了錢去田間看稻穀。
菜園子,雪鳶從阿南手裏接過菜籃子去村頭河邊洗,阿南也跟了去。回家時,遇到村東李二麻,李二麻見雪鳶生得有幾分好看,便攔著兩人,對雪鳶動手動腳。阿南手無縛雞之力,卻是見不得有人欺負雪鳶。
下一刻就揮了拳頭出去,李二麻到底是幹莊稼活的,一把抓過阿南的拳頭。一拳打在阿南的鼻梁上,阿南頓時矮作一團,捂緊了鼻子。雪鳶大喊大叫,招來一群小孩子。
李二麻一腳踢開年長的,繼續揮拳打阿南的臉。阿南用手臂擋了幾下,卻還是被打的鼻青臉腫,李二麻出了氣,看村子裏的小孩子都在,狠狠剜了阿南一眼,又眉眼色色的瞟了雪鳶一道,得意的走了。
雪鳶扶著阿南進屋時,楓落就見了阿南鼻青臉腫的模樣,皺了眉頭。雪鳶燒了熱水來,淨臉後又替阿南覆了藥。阿南驚魂甫定,隻道好在他跟去了,不然雪鳶準會出事。瞧了立在床頭的雪鳶,阿南笑,一張臉因受腫傷,難看到有些恐怖,雪鳶愧疚,低頭不語。
倒是楓落瞧著兩人眉眼間的情愫,心頭有幾分不利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