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並沒有他看起來那麼輕鬆。
    淡然的走了很久之後，莫無痕的步子終於紊亂起來。地麵上也開始出現點點血漬，正是從無痕的衣袖上滲出的。
    莫無痕並不是那麼堅強，也會疼、也會苦。
    江湖人將無痕公子傳得神乎其神，甚至改命的天降之才……
    但是無痕卻深深感受到自己的脆弱。
    看到褚華天嗬護一般保護別人的時候，無痕想起那個為自己擋老虎的男人。
    真的……好羨慕……
    “嗬……嗬嗬……哈哈哈哈——”無痕麵色不改的將染血的手臂草草擦過，莫無痕才陡然發現自己竟然連個去處也沒有。
    雖然並不軟弱，但是發現在某一天，自己疲倦、勞累的時候，想尋求一方淨土，獨自舔舐傷口都成為一種奢望……這樣的人生真是讓人覺得無比失敗與失望。
    因為選擇，無痕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當初那個噓寒問暖的師父，也沒有了嘰嘰喳喳活潑可愛的小師妹。
    也沒有輪回穀那個家了……
    褚國沐陽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那麼陌生，沒有絲毫親近的情感，感覺即使躺在客棧裏麵，心裏也會隱隱發冷，棉被也會漫上無盡的涼意。
    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沒有人在期待。
    傷口被血液不停的濕潤、幹燥再結痂。
    好像在對自己千錘百煉一般。
    莫無痕的呼吸都開始放緩，變得微弱綿長。
    在他即將破壞自己原本熱血的內心，換上一顆永不會受傷的心時，一聲熟悉的叫喚傳來。
    “阿痕？前麵的是阿痕嗎？”
    回頭時，一身白衣的琴有笑得溫潤迷人。
    ————————指點天下———————————————
    “無痕公子，這邊請——”
    跟隨在琴有身邊的小廝盡責的將阿痕領進知音閣，想到知音二字，無痕有些感慨萬千。
    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是琴有出來散步的時間，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雖然眼盲之症，不過卻心思清明，令人欽敬。
    雖然看不到眼前的莫無痕到底是什麼樣子，發生了什麼，但是從他隱隱顫抖的話語中，琴有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一種害怕與渴望的情緒，好似如果沒有人阻止就會掉入深潭一般——
    白衣琴有走的有些慢，一邊用一根竹杖輕敲著地麵，一般帶著微笑的與阿痕說著話。
    “本來早應該請你住下來……可是……”琴有仿佛感覺到身邊的人瞬間滴落的情緒，歎了口氣。“如此也好，能夠遇上你，也是我的福氣。”
    無痕望著黑漆漆的天空，眼睛空落落的。“琴閣主，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固執？”
    琴有皺了皺眉頭，“阿痕何必這麼見外……”
    此刻兩人正好走至雅間門口，仿佛失去力氣一般，莫無痕緩緩蹲下身子，緊緊抱住自己，有些頹廢的樣子。
    感覺到沒有腳步聲，琴有有些擔心的用竹杖尋找著方向，手臂空空的在空中揮過，然而沒有感受到身旁人的溫暖，琴有慌張的揮著竹杖，無痕抬頭呆呆看著琴有，也沒有吭聲，隻有琴有一個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不停尋覓。
    “阿痕——阿痕？——你在哪裏？”琴有明顯有些著急。“阿痕，你願意如何叫就如何叫吧，我剛剛隻是覺得有些生分，阿痕你別生氣，阿痕——阿痕——”
    看著這樣的琴有，莫無痕突然眼睛有些紅，感覺那個一直在黑暗中尋找自己的存在的人真是很傻……
    一直沒有聽到無痕的回應，琴有也難免有些失態，他開始在原地徘徊，用竹杖不停試探著前方，當他的竹杖終於打到無痕的衣擺，與土地不一樣的布料讓琴有心裏一喜。他半彎下腰，用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個蹲著的人。
    “小有……”無痕被那種珍視的表情一震，感覺自己全身在回暖，“小有……！”
    隱隱帶上了些哭腔。
    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什麼。琴有信賴的慢慢的靠著無痕坐下來。
    什麼都不說，但是隻要陪著就好。
    “阿痕……我在，我在……”琴有鬆開握著竹杖的手，用那隻有些繭子的手緩緩摸摸莫無痕的手。
    雖然夜裏有些冰涼，不過感覺卻沒有那麼孤獨。
    莫無痕第一次如此脆弱的暴露出自己的這一麵，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個平凡的人，需要溫暖，需要愛護。
    對褚華天的所有想象都成為泡影的時候，在曾經憧憬的一切沒有任何發生的跡象的時候。
    原來真的是會痛的。
    無痕逐漸控製住自己泛淚的眼眶，神情逐漸堅毅。
    “小有，最後一次。”無痕深吸一口氣。“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了……”
    琴有深暗的眼睛一動，泛著無奈的情感。“阿痕，你又是何苦……其實執著也不一定是一件壞事……”
    無痕安靜的在他身邊。
    “如果說連這點生活的動力都失去了，那才真的會如同行屍走肉，我不想看到這樣的阿痕。”琴有平靜的說，“我眼裏的阿痕，是當年那個雲淡風輕才華橫溢的人，是那個像曇花一樣值得守候的人……阿痕……你知道嗎？”
    莫無痕無聲的點點頭。
    “現在可以去包紮傷口了嗎？你以為我會聞不到那股子血腥味兒嗎？”琴有拍拍無痕的手，“當執著時不須猶疑，但是身體是重要的，你知道嗎，阿痕？”
    “小有……”莫無痕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抓著琴有的手更緊了。
    “我們進去好不好，這裏涼，你還有傷。要好好照顧自己。”琴有溫和道。“自己一定要珍惜自己。”
    那個白衣男子在夜下如此溫柔，莫無痕隻有不停點頭，好似才不會辜負那番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