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結束，眾人散去。
    慕雲影被留下在廖思殿等候慕堯城。
    大概能夠猜到慕堯城要商談的內容，不過是商議今日朝堂之上的決定，還有借此鏟除沈舜塵的事。
    空蕩的大殿內，慕雲影閑閑地擺弄著手上的帕子，蒼白的臉上是嫻靜的笑容。
    他自顧自地低聲喃喃起來，無力的靠在椅子上，雙眼放空。
    “王上啊……你若是知道了沈舜塵為你所做的事，會不會痛苦到死呢？”
    他們的痛苦、絕望，就是葉藍荀想要的報償，如今葉藍荀苦和自己心經營數十年的棋局就要抵達成功了。
    可是越接近成功，慕雲影的心卻痛的越發厲害。
    今日也是陰雲密布的一天。
    慕堯城還沒有來，慕雲影推開門走到園中。
    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想起那個美得妖孽的男孩惡狠狠的言語來。
    那是多久之前？
    心口又痛了起來。
    慕雲影坐到花叢中的石凳上，不斷地揉著吃痛的胸膛。
    七年前的那段最痛心的記憶又浮上腦海。
    慕雲影不覺皺眉，單薄的身體有些顫抖。
    記憶中，那個男孩一襲茶白輕衣，單純透亮的眸子中卻帶著幾分決絕的神情。
    “我要讓他最寶貝的兒子愛上我，我要讓他的兒子折磨他，弄的他自己生不如死，然後我會告訴他的兒子，他是個孽種，被他折磨的人是守他護他的親生父親！我要那個野種從皇位上滾下來，讓世人都能踐踏他們！我要讓他的兒子親手殺了他！讓沈舜塵體嚐到蝕骨的痛楚！”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臉上溢滿惡毒，雙眸中滿是憤恨的火焰。
    這個狀態，這個神情，和死去的徐青瓷是多麼的相像啊。
    慕雲影忽然有些怕，他怕徐念瓷變得和他母親一樣，被仇恨焚燒的體無完膚。
    “念瓷我知道這份大仇對你來說意味什麼，可是——”
    “慕雲影！沒有可是，隻有天理！”
    慕雲影看著他決絕的神情，感覺壓迫地快要窒息，他頓了頓，努力讓自己平靜，“你就那麼有把握他會愛上你？”
    “他會愛上我。”徐念瓷滿眼篤定。
    他的目光清冷。
    而慕雲影，卻幾欲潰敗……
    許久，慕雲影頹然垂手，棋子墜地，他悲涼地笑了起來。
    “對啊——他會愛上你，就像——”那個‘我’字被慕雲影生生吞了回去，“……就像所有人一樣，為你瘋魔……念瓷，你一向自信。”
    徐念瓷抬起頭，聲音清冷理智：“雲影，你我本就不該糾纏。”
    “那你一開始就不該讓我遇到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陽城！又為什麼讓我走進你的世界……是你把你的秘密告訴我……是你說能相信的隻有我……”慕雲影搖著頭，最終還是潰不成軍。
    徐念瓷的手指僵了一下，僅僅那麼一個瞬間。
    “雲影。。。。我從沒有後悔遇見你，也沒有後悔那……”
    “可是！徐念瓷！”慕雲影打斷他的話，冷冷地看著他，“你就這麼肯定我會幫你？你既知道我對你有意，那你也該知道，我若助你接近慕堯城，還讓你以身近他，那我豈不是太過下賤？”
    “你會的。”徐念瓷沉了沉聲，“你會，是因為你想要這天下，而我，我想讓欠下血債的人償命。就這樣，我幫你得到皇位，你幫我複仇，我們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慕雲影的氣息一滯。
    心髒驟然緊縮。
    一口氣堵在心口怎麼也呼吸不了。
    這番刻毒無比的話，竟都出自他徐念瓷之口。
    
    各取所需。
    互相利用。
    原來十一年來的陪伴不過是這樣而已。
    居然還奢望他對自己的情能夠深的過這份大仇。
    居然還奢望他能夠為自己放棄這段仇恨。
    原來隻是奢望。
    他是徐念瓷。
    他可以愛上任何人，卻不會為所愛放下他的目的。
    **
    慕雲影想著，心口悶痛起來，蜷縮在石凳上。
    這些記憶都是真切發生過的事。
    是啊。
    他是徐念瓷，沒有人能夠抵抗他，沒有人能夠不愛他。
    慕雲影自嘲地笑了。
    “雲影侯，王上已經來了，我扶您進去吧。”
    慕雲影輕輕點頭，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