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因果皆起於情仇  【第三十章 要怎樣的可能】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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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用長劍剜出的傷疤如同一朵葉脈繁亂的花朵,猙獰地綻開在葉藍荀白皙的皮膚上。
    慕堯城按住葉藍荀肩上的傷口,手臂都在顫抖。
    這是他的愛人。
    這是他留給他的痕跡。
    葉藍荀的身體上擁有他印刻下的銘記,獨一無二。這便是慕堯城唯一能夠做的,不能讓他輕易忘卻自己。即便想起來是咬牙切齒的痛恨,也不能輕易遺忘。這就夠了。
    他扼住葉藍荀的手臂把他翻身壓在身下,拿著一把短柄的小刀遊曳在他的脊背上,薄刃割破皮膚,劃出殷紅的傷痕。
    “疼嗎?葉藍荀。”
    他的長發散亂著,垂發混著血液在葉藍荀的身後遊走。
    葉藍荀感到背後的刺痛深深淺淺的,慕堯城的長發不斷掃過,帶來怪異的酥麻。
    疼痛中竟伴隨著讓人著迷的灼熱感。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呼吸愈發重了。
    隱隱能夠感覺到有冰涼的水珠掉在自己的皮膚上。
    多奇怪。
    此刻慕堯城分明是折磨者,他卻在哭。施加痛苦者愈發痛苦,承受疼痛者卻愈發暢懷。
    不錯。這樣很好。葉藍荀暗暗想著。
    六年來的不溫不火已經快把慕堯城逼瘋了,荀美人很聰明,他知道怎樣的刺痛才算是懲罰。
    六年前他布下這個局,不惜將自己作為籌碼,把自負清高統統舍棄,步步設計讓慕堯城在燈會巧遇,這其中的每一句話,甚至是刺激慕堯城的眼神,都是精心設計。就因為他知道,若隻是用朝臣的身份來覆滅那個罪人的折磨是不足掛齒的,隻有用情,用深愛之人的背棄來折磨,才是刀刀見血的狠毒,才是煎熬身心的複仇!
    六年來,他一直在用近乎陰毒的方式折磨著慕堯城,他步步誘導,讓慕堯城與沈舜塵反目,他在他們愈發沉痛疲憊的目光中感受快意。
    這些痛苦、這樣的絕望。
    都是自己曾感受過的煎熬,現在一並還給他們。
    正出神時,背後的人俯下身,貼在他的頸上,手臂有些顫抖地撫過他背後新鮮的傷口。
    葉藍荀悶聲笑了起來。
    背後傳來慕堯城絕望的低語。
    “……放過我吧……藍荀啊……我知道我把你綁在身邊,我羞辱了你……讓你痛苦,可是……別再折磨我了……別再這樣對我,好不好……”
    他的聲音依舊那樣,低沉的聲線帶著旖旎的感覺,那是誘人動情的聲音。
    葉藍荀笑盈盈地聽著,用手臂撐起身體坐了起來,饒有趣味地看著慕堯城。
    他看上去很痛苦,的確,慕堯城擅長讓自己變得痛苦。施加給他的痛苦他會自己放大千百倍。這也是讓葉藍荀感到極其欣慰的一點。
    “王上不快活啊?”葉藍荀沉靜地看著他,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
    “要怎樣的可能,怎樣的相遇,才能讓你有愛上我的可能?”
    慕堯城攥住他的肩膀,執拗地盯著葉藍荀的雙眼。
    他棱刻的臉上印刻著痛苦的神情。
    他本就沉涼的眼睛更加幽暗,那黑色的眸子卻散發著更迷人的光彩。
    “王上。。。。。有時藍荀覺得,王上很美。”
    葉藍荀兀自說著不相關的話語,伸手緩緩撫摸過慕堯城的臉。
    他湊過身緩緩親吻著慕堯城的脖頸。
    慕堯城的身體依舊熟悉,熟悉有些想要沉淪……
    這一刻的動情——的確並非虛假。
    六年的陪伴,即便是相互摧殘折磨也是真正的相伴。
    這是事實,對於這一點,葉藍荀並不否認。
    可是動情與否,於他而言,卻並不重要。
    慕堯城的身體僵硬著,感受著葉藍荀的氣息撲在脖頸間,他驚訝於葉藍荀此刻的舉動又痛苦於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變化。
    “藍荀,六年前或許是不該存在的錯遇,可是我不知道該怎樣留住你……我知道……我做錯了。”
    他的聲音由於痛苦和迷亂的情。欲有些哽咽,他深知兩人如今這樣的關係隻會傷人傷己,卻仍舊總是設想如若他們不是那樣相遇,會不會有相愛的可能?
    可他不知道,這樣的糾纏,是上一輩造下的冤孽。
    是融在血液中的仇恨。是無法避免的對峙。
    他們是天生的敵人。
    注定糾纏一生,至死方休。
    “告訴我,怎樣才有這個可能!”
    慕堯城突然按住他,用刀抵在他的脖頸間,眼中是滿滿絕望的神情。
    葉藍荀垂下眼簾,無比舒展地感受著慕堯城此刻帶來的歡愉。
    六年的相伴,苦痛折磨便是歡騰。
    盡管懷疑吧。
    這樣病態的迷戀卻讓兩人深深沉溺。
    盡管鄙棄吧。
    就算如此扭曲也不能否認這也是愛。
    葉藍荀猝不及防地把刀奪過來按在了慕堯城的胸口上,隨即妖嬈笑了起來,笑得身體不住地顫抖。
    “什麼可能不可能的,你我不是都同榻共眠了六年嗎。”
    他噙著笑,將刀扔到地上。
    “王上,你有時自虐地讓我都替你心疼呢。”他抬起頭,又笑笑地看著慕堯城。“王上可曾帶著玉萱?”
    慕堯城不說話,隻是一直看著他。
    “可否請王上為藍荀吹一次那支曲子?”
    他眉眼帶笑,伸手把玉簫拿過來放在慕堯城手上。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慕堯城吹起了那支曲子。
    那支葉藍荀會在夜晚吹起的哀愁纏綿的曲子。
    曲調哀婉悠長,窗外的雨水滴滴答答地墜在窗上。
    空蕩。
    空蕩又寂寥。
    白玉的美蕭上雕刻的白茶花晶瑩剔透。
    綿長的曲調低轉著。
    葉藍荀抬起手,很是從容地為慕堯城扶過耳畔的垂發。
    慕堯城怔了一下,依舊是莫名地看葉藍荀。
    葉藍荀笑道:“王上那麼在乎什麼可能不可能的,終究是傷人傷己。”
    他伸出手去勾住慕堯城的脖頸,又是無比妖冶地一笑。
    “天下本就多變,王上又何苦自尋煩惱呢。”
    他仰過頭,長長喘息一聲,漫漫長發輕散地掃在慕堯城的腿上。
    “王上在我府上住的那些日子我都記得。”
    他的水眸星辰流轉,光燦異常。
    房內燭火顫動,纏綿的喘息縈繞在耳畔,暖霧氤氳在交纏的身體上。
    夜極深。
    窗外雨水依舊發出清清冷冷地滴答聲。
    房內的焚香爐還有微光,鸞香的煙霧氤氳著,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慕堯城睡得沉了,他的呼吸很均勻。
    葉藍荀披上輕紗站到窗前,外麵的積水暗沉沉的,冷冷有幽光。
    被慕堯城扔在地上的小衣中掩著一個燒焦的錦囊。
    他從燒壞的錦囊中拿出那條彩緞。
    一朵白色的山茶花掉了出來。
    白茶花已經枯萎,花瓣抽搐的縮在一起。
    葉藍荀看了看睡熟的慕堯城,他的麵容安寧沉靜,棱刻的五官英俊清涼。
    與這張麵孔夜夜相伴,早已經印刻身心。
    這是恨,也是業障。
    他緩緩勾起唇,燦爛的明眸中流轉著欣喜的光彩,又垂下頭擺弄著那朵枯萎的白茶花,聲音低糜地喃喃道:
    “堯城……快了,你馬上就可以親手了結讓我們變成這樣的始作俑者了。堯城,恨他吧,殺了他,撕碎他,讓他痛苦千倍萬倍。因為是他折磨我們,是他毀了我們。”
    今夜雨水連綿,天空混沌,乾坤不明。
    自古孽債都是講求因果報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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