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過去了。
    暈乎乎的荀美人整日扯著慕堯城在花園裏遊蕩，不是描摹院裏的花草就是研墨作詩，再不濟就去後園泛舟。
    慕堯城幹脆留在葉府沒有回王殿，整日守著他的小鹿，目睹著從未見過的笑顏，享受著他未曾給予過自己的溫情。
    荀美人這些天玩得開心，動的多了些，舊傷難免犯了。
    於是初夏的雨季將到，肩胛的傷開始疼痛。
    這天清晨，天色為陰。
    葉藍荀正在院裏畫那座假山，覺得肩痛得厲害，一看才發覺肩胛處竟滲出血來。
    荀美人見出了血，嚇了一跳。
    他捂著肩膀跑到慕堯城的房間去尋他。
    慕堯城每日照顧他的小鹿，難得睡一個午覺，他睡得很安穩，葉藍荀就那樣呆呆地蹲在床邊，巴巴地看著他，然後拽了拽他的衣角。
    “堯城，我肩膀很疼。”
    慕堯城起身，看他瞪大眼睛委屈地摸著肩膀上的傷口。
    原來這小鹿全然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才讓自己受了傷，他不免就有些內疚。
    下了床輕輕扶起葉藍荀放在床上。
    “把衣服解開，我讓醫官給你換藥。”
    葉藍荀按著傷口瞅了瞅他，“疼，抬不起手。”
    慕堯城也不多說，蹲在他腿邊，熟練地幫他解開衣服。
    絲質的薄衫滑落露出白皙的皮膚，肩口卻赫然嵌著一個已經結痂的血窟窿。
    葉藍荀又嚇了一跳。
    “堯城，這是怎麼回事啊？！！是我弄破的嗎？！”
    慕堯城一時竟感覺無地自容，畢竟這驚心的傷是自己親手用劍剜下的，自己才是那個混蛋。
    “是我弄的。”
    葉藍荀歪著腦袋看他，眼中有些不解，許久，他才訥訥地說道：“哦……這樣啊……那我不疼了。”
    他怔了一下，抬起頭，隻見他雙眸清澈，無比認真地看著自己。
    忽然，小鹿燦然笑了，傾下身子去抱住他。
    “因為很喜歡堯城，所以不疼的。”
    慕堯城怔在他的懷裏。
    從未奢求過這樣的場景。
    十九歲初遇他，便被他的美震撼，懷著少年的意氣用事得到他，之後便不擇手段地留他在身邊。
    日子越久，他便愈發的美，美得不可一世……
    他就是在這日日夜夜的時光中深深刻刻地愛上他……而兩個人卻愈發疏離——
    最終沒有了言語，隻有那張龍榻，隻有在強烈的歡愛中才能貼近他。
    慕堯城本不是這樣晦暗的人，隻是六年的消磨下來，最終在心裏鬱結了一種無可言說的痛苦。
    越是痛苦就越發寂寞；越寂寞就越痛苦。
    寂寞因葉藍荀而起，痛苦卻是自己給的。
    如同一個惡性循環，弄得他身心俱疲……
    他無力地靠在葉藍荀的腿上，雙眼空洞著。
    “藍荀。。。。。我的藍荀啊……醒來的你還會是這個你嗎？”
    葉藍荀不解地看著他，抬起手撫平他緊蹙的劍眉。
    他看住葉藍荀的雙眼，那裏清澈得如同泉眼，燦爛得恍若星辰。
    這是他的葉藍荀，一直都是。
    “藍荀……”他低聲呢喃，然後握著他的手輾轉親吻著，一路向上，解開他的腰帶，又靠在他的鎖骨處喘息著。
    葉藍荀本能的蜷縮起來，手指伸進慕堯城的長發中，顫抖著抱住他的頭。
    “堯城，我感覺怕……”
    慕堯城抬起頭看他，他的眸子裏閃動著不安。
    鬼使神差地，慕堯城解下自己的發帶，伸出手係在他的眼畔。
    “這樣就不會害怕了。”
    他的長發散落在葉藍荀的腿間，便是這一刻，葉藍荀的身體僵了一下。
    腦海中翻滾著淩亂的畫麵，有雪，好大的雪，一望無際的白色山川，連綿著。
    有山茶花，有個麵色蒼白的小孩子眯著雙眼笑著。
    ‘念瓷，我來喂你樹莓……’
    ‘我有一隻小狸子，他害怕時，也咬人……’
    還有夏日的畫麵。
    難得一見的巨大明月、有湖水在反映著粼粼波光、有些眩暈的感官。
    恍惚中，一個人拿著黑色的麻布發帶輕輕走過來係在自己眼畔。
    ‘這樣便好了……’他說。
    葉藍荀輕顫起來，腦海中的碎片混亂著。
    “堯城……”
    “藍荀，別怕。”慕堯城覺察到他的反應，便把他抱在了懷裏。
    感覺到熟悉的身體，熟悉的氣息。
    葉藍荀把身體無比依賴地埋在他的臂膀下，隻是仍然不斷地顫抖著。
    “堯城，我很怕。”
    “別怕藍荀，我一直在的，藍荀，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