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一向很靜，今夜便更是安靜。
    浴房中水汽朦朧，暖霧艾艾，隱隱有甜膩的香氣四散開來。
    沐兒坐在浴池旁，仔細的幫葉藍荀梳洗著頭發。
    葉藍荀忽而嗤笑起來。
    沐兒拿水緩緩衝洗他的麵頰，盈盈地笑著：
    “怕是今天這一宴把你給逼瘋了吧？”
    他慵懶地靠在池壁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沐兒。
    “今日在宴上我才見，我們前日遇的那人原是鎮國將軍。”
    “那人就是鎮國將軍？！”沐兒一臉震驚，想了想卻又覺得平常，“武將模樣，又是那個氣度。我們早該覺察才是，那先生該是知道了罷。”
    葉藍荀低垂著眼簾，眼裏是清淡的謀略之意。他兀自輕笑起來，玩弄著指尖的白玉，不覺喃喃道：
    “未曾想到那日他提前回來便讓我遇了個正著。這一遭，我們是穩贏了。”
    沐兒不解地看著葉藍荀，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忽然就想起一件大事來。
    “藍荀，今兒你剛回來時，先生就差人送來一盆花，想來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也不會送明擺著的東西過來，我現在拿來給你看。”說罷便忙忙跑過去把花拿來。
    原是一盆白茶花，花苞都快開了，淡淡有清香。
    葉藍荀從眾多花苞中找到一個最小的青色花苞，動手拆開來。
    裏麵藏著一條小布。
    卷開細看，朱紅的小楷端端正正：
    ‘墨已歸來，兵權在望。’
    葉藍荀微眯了雙眼，水汽嫋嫋中他露出極盡妖異的一笑。
    “沈墨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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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武殿內。
    慕堯城一身輕絲皇袍，閑散地坐在台階上。
    他的身子靠在案腿，一隻手拿著沈墨陽的淩霜劍細細端詳著。
    寶劍雖利卻並非鋒芒畢露，而是厚重實感，劍鋒呈幽深的藍色，握在手中自成一腔內斂之態。
    “可曾回家看過你父親？”，慕堯城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劍刃，“朕倒是許久未見他了。”
    沈墨陽早已褪去鎧甲，一身輕裝，端跪在台階下。
    舉止規矩，依舊一副君臣有別的疏遠模樣。
    “末將看過父親，他身體還好，叫王上不要多慮。”
    “墨陽，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一同受到你父親的教導輔助，在朕看來你已如朕的兄弟，又何必拘泥於君臣之節。”
    沈墨陽不做聲。
    “墨陽，方才宴上那人你可認得？”
    他微怔，自知多說無益，便道：“未曾相識，隻是那班大臣欺人太甚，是故意在刁難他。”
    慕堯城輕勾唇角，玩味地把玩著劍鞘上的黑玉。
    “一介男寵罷了，何談刁難與否。”
    他愣在那裏，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震驚。
    還是如此，任何情緒都寫在臉上。
    慕堯城看他這樣，又朗笑起來，語氣愈發地玩味。
    “那模樣倒真是天下無雙，不過悶了些，不曉得承寵是什麼道理。”
    說話間，侍官總管興祿從廳外進來，上前跪地，看見沈墨陽也在便欲言又止。
    於是內殿陷入沉默。
    “王上。”沈墨陽忽而開口道，“末將一路勞頓，還請王上準許末將現行告辭。”
    “瞧朕，倒是忘了你剛回朝，那就快些回府罷了。”
    言罷，慕堯城便自顧自地起身，徑自進了後堂，興祿跟在身後。
    進了裏間，他便靠坐在書案前，意興闌珊地把玩著手中的玉佩。
    “王上，事情已經辦妥。”興祿在他身旁恭恭敬敬地道。
    “如何處置的？”
    “回稟王上，侍郎董海，擅通禁術，無視王法，已經處死，董家四十八口全部發配荒蠻。”
    “好，你下去罷。”
    “是。”
    那倒黴的董海怎會知道自己這殺身之禍從何而來。原本想著迎合王意，卻不想奉迎不成反丟了性命。
    再說那沈墨陽從宮中出來夜色已經很深了。
    他牽著十堰站在宮門外竟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六年出征歸來，那個所謂的父親依舊是淡漠的疏離。
    那個家——早已不能算是家了。
    “十堰，我們沒處去了。”
    十堰也抬眼看他，用頭來蹭他。
    他細細摩挲著淩霜劍忽而想起什麼，便一個躍身跨上了馬背，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