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沒有半個人影的道路，與一條照明設施良好，依舊是沒有半個人影的道路，兩者相比，到底哪一種更可怕一些？對於這個問題，對於不同的人來說，當然有不同的回答。甚至，就連當時的心境，都會影響最終的答案。
    對於如今的奧斯蒙與凱希，當然是光明的那條道路更加要命一些。即使還沒有到害怕的地步，但是在這樣一條被巨燭照的纖毫畢現的路上，他們的行動不得不變得愈加謹慎。不僅需要掩藏身形，還需要掩藏燭光投射在地麵上的影子。他們可不希望有某個女仆因為看見了從走廊裏一掠而過的影子，而失聲驚叫出來。
    走廊在前方一分為二，就搜索的效率來考量，兩個人分開行動的話，顯然是更加合理的選擇。然而，就在一個無聲的眼神交流之後，凱希輕靈的身形一轉，與奧斯蒙一同轉入了其中一條走廊。
    “凱希，你有些緊張。”趁著凱希靠過來的當口，奧斯蒙也不顧場合，順勢將他的手握在掌中。
    盡管不滿，可畢竟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隨意掙紮了兩下，凱希也隻能順著這個男人的意思。除了瞪他一眼之外，凱希還真沒別的辦法。要說他不要臉吧，當兩人親密相對時，這人會紳士的令人心顫。反倒是在這些不怎麼適宜的場合下，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實在讓人有些不知怎麼去接受。
    握住他的手掌之後，感受到他手心裏浸出的一層薄汗。是以，奧斯蒙才會有如此一問。
    凱希並不否認自己的緊張，附在奧斯蒙的耳邊，將聲線壓的極低，“聽見了嗎？有腳步聲。”
    論起耳力，凱希以及雲迪路兩人，都是天賦異稟的那一類人。對於周遭環境的感知，他們幾乎有一種類似於野生動物的敏銳。如此異於常人的能力，是否與他們所會的幻術有關，尚且還不得知。
    經過提醒，奧斯蒙這才注意到那時斷時續的腳步。凝神聽了一會兒，奧斯蒙判斷，發出聲音的某人，應該不是特意放輕步伐，聽不真切是因為距離實在太遠，又被牆壁燈障礙物所遮蔽，才會如此。
    “大概是宮裏值夜的仆人正在巡視，檢查門窗是否關好一類。”不可能是侍衛，如果是手持武器身著鎧甲的士兵，他們的腳步聲應該更重才對。
    不是侍衛，卻也不能讓人放心，凱希細細分辨之後，臉色略變，“朝我們這個方向走過來了。”
    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況且宮殿裏的路徑十分複雜，凱希能夠判斷出這一點實在是不可思議。但奧斯蒙沒有問他為何能夠如何肯定，左右環顧一下，拉住凱希矮身躲在一隻巨型的琺琅花瓶後麵。與此同時，另一隻手反握住了細劍，做好了攻擊的姿勢。
    “你想幹什麼？”從他的行動中不難看出他的打算，可凱希還是不相信這人會蠢到這個地步。
    既然被看穿了，奧斯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即使我不想濫殺無辜，但如今情況危急，顧不得那麼多了。”不是沒有任何遺憾，奧斯蒙的骨子裏就是一名軍人，而不折不扣的軍人，通常都會對殺害無辜的行為感到不恥。
    凱希卻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他此刻想到的，是別的東西，“就算你殺了值夜的仆人，又能怎麼樣？據我所知，值夜的仆人需要定時向總管報告情況，沒有人去向總管報告，我們的行蹤一樣會暴露。”
    這是實情，奧斯蒙當然不能否認。“隻要現在不暴露，我們就能爭取時間。”
    “爭取時間做什麼？如果你打算利用這個機會撤離的話，我不反對你這麼做。”誰都明白，即使白白傷害一條人命，爭取到的時間也不會太長。隻是用來撤離的話，應該夠了。但是，奧斯蒙可能白白放棄此次的任務嗎？
    奧斯蒙隻能沉默以對。
    凱希總是在不斷的說服他放棄，然而奧斯蒙也清楚的了解自己絕對做不到。即使雲迪路沒有說一句真話，他還是會繼續。就當是印證一個謊言，事關凱希，奧斯蒙從來沒有想過要半途而廢。
    “還想繼續任務的話，就按照我的辦法進行。”隨著凱希的話，似乎有淡淡的熱流隨著他們交疊的掌心之間傳遞過來——奧斯蒙不能確定這是否隻是自己的錯覺。正疑惑著，就聽凱希以無比篤定的口氣說道，“放心，別人看不見我們的。”
    對方的無比確定，頓時在奧斯蒙的心中勾起無邊的慌亂，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已經想到了一個答案。
    幻術——
    該死的，這家夥瘋了嗎？
    “立刻解除！”短短的四個字，而每一個音節都是從奧斯蒙的牙縫中迸出來的。不要說以前從來沒有對凱希如此強勢過，就是在命令屬下時，奧斯蒙也不曾這般強勢過。
    “閉嘴。”凱希的回應，強勢的程度絲毫也不弱於對方。反扣住奧斯蒙的手掌，強加的力量幾乎將他的手握的生疼。
    明白這是凱希在發出警告，果不其然，餘光已經瞥見一名身著灰衣的仆人出現在走廊的一頭。
    凱希的幻術已經發動，此時強行讓他冒然解除，隻會費了他的一番苦心。
    灰衣仆人，順著走廊，一步一步的朝著這端走來。他顯然是不知道在花瓶的後麵藏著一個想要取他性命的不速之客，腳步中找不出絲毫的慌亂。非要說有什麼的話，那也隻是些許的疲憊——這也難怪，值夜的過程中雖然不用幹什麼重活，可是單單不能睡覺這一項就著實令人難受的了。
    一步，接著一步，距離在不斷拉近。此時，隻要奧斯蒙伸長手臂，指尖就可以觸碰到那人。
    沒有鬆開手中的武器，如今的奧斯蒙並非想要破壞凱希的計劃，他隻是不能相信自己能夠闖過眼前的這一關。能夠保持安靜，也能夠將身體的活動降低到最小限度，然而，再怎麼屏氣凝神，總也有無法控製的地方。
    心跳。
    劇烈的跳動，讓奧斯蒙自己都在懷疑，下一秒鍾心髒就會離開自己的胸膛，從嘴巴裏蹦出來。
    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憤慨。
    無法將如此狂暴的心情傾注在凱希的身上，奧斯蒙憤慨的隻是自己的無能為力。為了今晚的行動，他已經做出了整套方案，安排了一切可以安排的細節，到頭來，卻隻能依靠凱希來度過危機。
    心跳聲變的越來越巨大，隻要不是聾子，一定可以聽見異樣的響動。而那名灰衣仆人，已經到了他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