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還有什麼懸念？”雲迪路的態度有幾分怪異，焦慮的顏色在他冰藍色的眼中掠過，完美無缺的笑容麵具，就此多了一道裂痕。說起來這件事與他的關係，雖然不能說一點兒都沒有，可實際上也並不大，他著實沒有必要為之著急。
    “雲迪路團長是個聰明人，當然看得出來，如今的伊維薩雖然處處都陷入不利的局麵，卻也沒到毫無選擇的地步。”在帝都烏瑪城，他們為了求生隻能被迫逃亡。不過一旦回到這裏，情況自然大大不同。不管怎麼說，這裏是奧斯蒙自己的地盤。
    “偏安一隅嗎？”雲迪路當然看得出來類似的可能性，前些日子，他也跟在雷契爾的身邊參與了不少布防任務，用“固若金湯”來形容如今的伊維薩，倒也十分貼切。隻要奧斯蒙有此想法，他確實可以維持現狀，也皇室慢慢的耗年頭。說句不好聽的話，以雙方的年齡來看，皇帝一定比奧斯蒙死的早。
    “僅僅一個行省，似乎不能滿足大人你吧？”
    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注定會很平凡，一輩子庸庸碌碌就這麼過去了。但是，也有著極其少數的異類，他們注定會站在人群之上，俯瞰眾生。甚至有些時候，與他們本人的意誌無關，說是時代也好，局勢也好，總有著各式各樣的理由將他們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對於雲迪路所說的事，奧斯蒙依舊淡然，與之前相比，就是微笑的弧度都沒有任何改變。也因為這個，使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顯得更加真實，“團長盡可以笑話我的不思進取，事實上，對於目前的狀態，我真的很滿足。”
    不能說從來沒有追求那些東西，今天這個局麵，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奧斯蒙自己促成的結果。隻能說人是善變的生物，昨天還孜孜不倦追求的東西，今日再一看，竟然發現也並非那般意義重大。
    心的偏向，總會不斷的去尋找更加想要的東西。
    雲迪路眯起眼眸，兩點藍芒幽幽的閃爍著，極其刺人。“大人是不是忘記了曾經與銀穗草之間的合作條件？”
    “是不是忘記，還十分要緊嗎？之前團長的不告而別，我還以為之前的合作已經作廢了。”對方的自作主張，確實觸及了奧斯蒙容忍的底線。之前一直不說，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卻不代表奧斯蒙真的能夠做到既往不咎。
    不過，合作這種事就是一點一點談出來的，在你來我往之中相互爭奪利益，在最終形成定案之前，誰都不會將話說的太死。
    奧斯蒙話鋒一轉，貴族式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格外具有親和力，“當然了，已經過去的事，再怎麼多提也沒有任何意義。從我的立場，以及如今伊維薩的立場，還是很願意與銀穗草合作的。今天這個機會正好，不如我們重新談一談條件。”
    就這樣順利的轉移了話題，若是能夠再次確定雙方之間的關係，再談論某些尖銳的問題就不是不可以了。至少，他們成了一條戰線上的盟友，也有了談話的基礎。
    “確保銀穗草如今至高無上的地位，除了這個以外，還真沒有什麼可以打動我們的東西。”一開口就是這個，似乎雲迪路也絲毫都沒有鬆口的意思。“在過去，我相信奧斯蒙大人能夠做到，但是，現在嘛——”
    拖長的尾音，帶著無限深意。好不容易才偏移開的話題，又這樣被硬生生的扯了回來。
    “所以團長才堅持慫恿我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理由之一。”雲迪路絲毫也不否認這一點，似乎全然不了解這意味著什麼。承認這一點，就等於承認了他個人的野心。甚至，也等於承認了銀穗草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的並不怎麼單純的角色。
    “至於另一個理由——”雲迪路的目光離開奧斯蒙臉上，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寬敞的議事廳之中，坐的人並不多，彼此之間的間隔也非常大。雲迪路此時看著的人，沒有爭議，肯定是凱希。
    後者似乎陡然想到了什麼，當即大喊一聲，“團長！”
    那一聲喊的十分急切，上揚的語調，以至於尾音部分都有些變形。不要說在場的人都見識過凱希的冷淡，即使不知他的本性為何，還是會禁不住紛紛側目。這實在是過於突兀的聲響，像是為了阻止什麼，根本來不及控製音量。
    雲迪路皺了皺眉，他的表情大多十分誇張，一看就是戴了一張麵具。但是這一次，那表情十足真實，深深的看了凱希一眼，其中似乎包含了無盡的情緒。“你不讓我說清楚，會後悔的。”
    畢竟他是團長，歲月積攢起來的尊敬絕不會在短時間內破滅。換成平常，凱希也絕不會與其對峙。也唯獨這一次，凱希與他直直對視，半分不讓。“真到了那一天，也是我自己的決定。所以團長，請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
    一段突如其來的插曲，突兀的讓旁觀者仿佛墜入了雲山之中，東南西北全然分不清楚。聽不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因而，奧斯蒙也無法解釋自己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沒由來的，心髒一緊，像是被一股大力狠狠扯了一下的疼痛。
    類似的感覺，曾經也有過，一次十分凶險的戰事，當敵人的陷阱在暗中展開的時候，奧斯蒙也有過如此糟糕的預感。
    不，相比較起來，這一次的感覺明顯還要更加不好。巨疼的那一刻，奧斯蒙的臉色都微微變了一下。
    似乎有什麼線索可以串連起來，但著實太鬆散了，而每一塊線索碎片之間又間隔了太久的時間，在奧斯蒙的心中隻能勾勒出一個大概的輪廓。最終能肯定的隻有一點，這件事，與凱希有著十分深刻的關係。
    雲迪路的眼力，當然能看得出奧斯蒙的情緒動蕩，可他並不打算就此停止。既然這人已經十分難過，他不介意讓他更加難過一些。“總有一天，你也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