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發現……敵人行蹤了。”漫天雨幕之中，一騎衝了過來。馬背上的騎士，翻身下馬，跪在水窪之中，一氣嗬成的動作顯示其絕對是一名訓練有素的士兵。但是誰都聽的出來，在他說出“敵人”這個詞語之前，有著明顯的一處停頓。
    普通的士兵便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昔日帝國的名門，為何一夕之間就變成了帝國的敵人？雖然士兵們不會過多的去考慮那些政治上的原因，但這次圍捕針對的是誰，他們還是知道的。而事實上，沒有一個人願意與威名遠播的奧斯蒙為敵。
    格瑞姆裝作沒有聽出士兵的猶豫，不管怎麼說他也是禁軍統領，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士兵，也是他應該做的事。望了望身旁的皇帝，君王在此，最高的指揮權當然不在自己手上。“陛下？”
    馬鞭一指，當然是對著前來報告的士兵，“說詳細一點！”萊安的聲音帶著些麻木的僵硬，他身上穿著的雨披當然有著最好的材質和最好的做工，隻是，雨衣可以擋住濕意，卻怎麼也擋不住寒意。他整個人就像是泡在冰冷的湖水中，冰寒刺骨的冷，無孔不入。
    可是，一顆心卻是滾燙的。被極端興奮鼓動的心跳，仿佛整個心髒都要從胸腔中蹦出來。太好了，既然已經掌握了奧斯蒙的行蹤，將人抓捕起來，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回陛下，敵人借著雨勢，正在悄悄向著南門潛進。從時間計算，半小時之內，就會與南門的守軍接觸。”不愧是禁軍，即使是一名普通士兵，在皇帝麵前回答問題也是有條不紊，簡潔而清晰。
    “人數呢？”
    “大雨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探子的視線範圍，具體數字很難判斷。大致計算一下，在一百五十與兩百人之間。”士兵的回答是事實，若是在正常條件下，禁軍的力量當然能輕易掌握烏瑪城中任何風吹草動，怪隻能怪這個該死的天氣。能夠得出大概人數，已相當不容易了。
    馬鞭揮了揮，示意跪在水窪中的士兵起身。“南門的防守如何？”
    皇帝的視線陡然落在自己身上，不過格瑞姆也並不慌亂，挑揀最重要的部分回答，“共計三百禁軍，八百衛戍部隊。人數對比上，我軍占了絕對優勢。隻不過——”猶豫了一下，格瑞姆還是咬了咬牙，據實報告，“隻不過衛戍部隊的戰鬥力比不上禁軍，而且，衛戍部隊對這次的行動，有一定的抵觸情緒。”
    不敢說的過於明確，但相信皇上能聽得懂。部隊一旦有了抵觸情緒，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當然很難盡心盡力。加上又是麵對奧斯蒙這樣的對手，有所保留的部隊，其實力……就實在令人堪憂。
    “如果不把衛戍部隊計算在內，隻依靠禁軍的話，有把握留下尼克勒斯家族的成員嗎？”萊安問了一個問題，然而出口之後，自己也有些後悔。
    果然，就見格瑞姆搖了搖頭。濃烈的苦笑，便是在迷蒙的雨幕中，也十分明顯。
    萊安一見，就覺得心中微微發涼。“你怎麼安排的人手？”明知不敵，還這樣做？萊安不敢想象，若是放跑了奧斯蒙，將是怎樣的後患無窮。
    事實上格瑞姆也感到萬分蹊蹺，“陛下，伊維薩行省在帝都北方，按照常理，敵人要離開一定會選擇北門。而且，從北門出去之後沒多久，就能夠達到一片密林，極其適合用來藏身。相反南門之外卻是一馬平川，從敵人的立場出發，即使出了城門，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下依舊岌岌可危。”
    “所以你就斷定奧斯蒙會選擇北門？”對方的分析並沒有什麼疏漏，也十分合情合理，但是萊安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這種隱約的感覺，就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胸口，以至於先前的興奮，統統消失不見。
    察言觀色之後，格瑞姆不敢再多說什麼。事實上，此刻的他依舊認為奧斯蒙應該選擇北門。哪怕明知北門戒備森嚴，他也沒有別的選擇餘地。說起來，隻要能夠通過城門防守，之後的行程對奧斯蒙來說就簡單多了。突破或許並不十分容易，可卻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貪圖一時的簡便，不顧未來的荊棘重重，如此短時的做法，格瑞姆怎麼也不能相信這是那位奧斯蒙大人會做出的選擇。
    偏偏事情就發生在眼前，由不得格瑞姆不相信。
    在皇帝冷冷的注視下，格瑞姆當然不能再繼續端坐馬背，跳下馬背，跪在禦前。“陛下，是屬下判斷失誤。還請陛下給屬下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萊安還是冷著一張臉，點了點頭。
    “你——”喚來之前那名士兵，“立刻去南門傳我的命令，命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死守。”
    “是！”軍令如山，也容不得半點質疑，士兵當即大聲回答。
    格瑞姆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一句，“你快馬加鞭去傳令。告訴南門守衛，隻要撐過半小時就夠了，我立刻調動布防，會在最短時間內前去支援。”
    士兵點了點頭，上馬，鑽入雨幕之中遠去。
    很快的，就看不到他的背影。雨勢仿佛比之前更大，足以吞沒一切的氣勢。強自壓下所有的不安，格瑞姆還是跪在地上，道，“陛下，看樣子接下來一戰會比預期更加辛苦。還請陛下保重自身，回宮吧。屬下一定會帶好消息前去複命。”
    萊安當然也能看到危險，情勢急轉而下，在他們還沒有完全弄明白前因後果的時候，原本十分有利的局麵就變得越來越不利。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無法調轉馬頭，馬上離開。
    難道是因為不甘心？
    冰涼的雨將身子澆的冰涼。同時變涼的，還有萊安的心情。
    格瑞姆等了一會兒，見皇帝沒有挪動的打算，便知道自己的勸說又一次落空。時間不等人，在如此緊急的局麵下，也容不得他想一個完全的法子。咬了咬牙，“陛下若是想要督戰，還請珍重自身，萬萬不可卷入混戰之中。”
    說完之後，格瑞姆親自指派了幾名身手不錯的士兵加入皇帝的護衛隊。看著被士兵團團圍起來的皇帝，他目前能做的也隻有這些。有了這支護衛隊，哪怕是奧斯蒙親自動手，也要費上一番功夫。而在這個時間裏，已足夠格瑞姆調集軍隊將其剁成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