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這無疑是相當痛苦的一件事。但究竟痛苦到怎樣的程度，隻有睡不著的當事人，才能真正體味。而如今的奧斯蒙，就陷入這樣的困境之中，無數次的輾轉反側之後，索性不再做徒勞之功，騰的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
    還沒有決定去哪裏，步子就已經邁開。其實稍微想想就不難知道目的地，這大半夜的，他總不可能去找那位公主殿下。
    然而，就在快要推開房門的一刻，奧斯蒙又不自禁的猶豫起來。這個時候去找凱希，他大概……還是不會理睬自己吧。真要命，這場冷戰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居然想不起引發事件的理由。
    頹然的垂下手，仿佛失去全身力氣的奧斯蒙，輕輕靠在門板上。除了無奈的歎息以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周遭安靜的夜色，使奧斯蒙不可能錯過正朝這個方向而來的腳步。即使，那腳步聲輕巧的如同一隻弓著脊背的貓。
    警惕隻在最初的一刻閃現，因為，對那腳步聲的熟悉已是習慣，轉瞬之後就知道來的是誰。
    真不知是該為之高興，還是該為之迷惑。奧斯蒙沒有想到，居然就在自己猶豫不定的時候，反倒是凱希先放下了身段，主動前來找他。
    腳下踩著精工織就的地毯，加之自己又刻意放輕了動作，凱希理所當然的認為，在這個時間點早已入睡的那個人一定不會注意到他的接近。離奧斯蒙的房間已然越來越近，隻是他的決定還沒能真正成型——
    過門不入，也不是不行。
    所以當凱希看到打開的房門，以及站在房門後的那個男人之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掉頭、快跑。
    “凱希。”幸好奧斯蒙的反應不算慢，抓住對方手腕的同時，略帶無奈的喊著他的名字。“既然都來了，為什麼還要走？”
    “我隻是路過而已。”如此明顯的借口，但是當配合上凱希氣勢十足的語氣之後，倒是多了幾分可信度。
    靜默片刻，奧斯蒙決定還是不再糾結對方是否真的“路過”，他的注意力，已被其它事所徹底吸引過去了。飄拂在鼻翼間的異香，不知是不是受到夜色的渲染，竟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明顯。
    “你喝酒了？”隻要凱希身上出現這股香氣，應該就證明了他的轉變。除了“喝酒”這個原因以外，奧斯蒙著實想不出其他的。隻是他也清楚凱希對酒精的反感，所以口氣才會變得如此缺乏確定性。
    “……”仿佛被洞悉秘密一般的慌張，凱希迅速轉開臉。隻是手腕還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使他無法將迅速逃離的想法完全付諸現實。
    酒精作用下，思維的反應似乎也比平常慢了不少。天旋地轉中，場景早已迅速轉換，就連那關門的巨響，都像是合著心跳失控的節拍。奧斯蒙的身體附了上來，由於他壓上了全部體重，以至於凱希不得不僅僅貼著身後的門扉。
    過於緊密，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出門扉上雕鏤的每一道紋理。
    可以想象之後的灼熱，凱希不由仰起了脖子，控製不住的呼吸變得粗重。不是他非要尋找理由不可，但他還是更加願意將自身的變化都歸結於“酒精”的頭上。
    他想，如果不是昏頭了，他怎麼會將那半瓶葡萄酒都灌進去？
    略略等了一會兒，預先中的進展一件都沒有發生，奧斯蒙隻是將他禁錮在此，他貼近的身軀似乎也隻是為了限製他的行動。不要說更加過分的舉動，奧斯蒙甚至都沒有吻一吻他。
    這個人今天……不太對勁。
    凱希怎麼也不願承認自己這一連串行動的背後是抱持著“引-誘”的目的，然而從現實來看，既然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他們，尤其是奧斯蒙，實在沒有半途叫停的理由吧？他如果真是如此定力十足的人，過去就不會有那些幼稚到極點的舉動了。凱希還清楚的記得，最讓他大吃一驚的，就是那塊在紅酒裏長時間浸泡的牛排。
    低下視線，凱希慶幸自己的發絲有幾分淩亂。幾縷霧色的長發半遮擋著麵容，如此一來，奧斯蒙一定看不清他早已濕潤到近乎滴水的眼睛。
    透過發絲的間隙，凱希打量奧斯蒙的眼神也多了些肆無忌憚。然而看了半晌，他卻沒有看到“凝重”以外的其他任何東西。無論是奧斯蒙的眼神，還是他的神色，皆是一片深沉。
    “凱希，為什麼？”奧斯蒙不敢稍稍離開對方，因為他清楚，若不能表現出最為強勢的態度，以凱希的脾氣來說一定又會變成另一次的“無果”。“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你做到這個地步？”
    太過簡單就被看穿目的的凱希，直覺想要躲開。可惜的是，如今的他和一枚昆蟲標本沒什麼區別。唯一能動的眼睛也被奧斯蒙的視線死死鎖定，在雙方的對視中，時間越是延續，就越是心慌無措。
    如此沉默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從奧斯蒙自身的角度上來說，他也不希望眼下的情景演變成一場意誌的抗爭。對立，應該是麵對敵人時采取的做法，他無法容忍自己和凱希之間也變成那樣。有些問題必須要解決，但奧斯蒙堅信，一定還有更好的辦法。
    “那我問的更詳細一些，你與米塞露卡之前究竟說了什麼？”想來想去，這才是根源吧。所有的問題，歸根結底，應該就出在那一場談話之中。
    一聽對方提及此時，凱希當即就不樂意了。“這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正是因為被他無意中撞見那場談話，他們兩人才會鬧的如此不愉快。更加明智的做法，難道不是將這事徹底忘記？奧斯蒙偏偏要在這時提起，他這是存心找不痛快吧。
    微微歎了口氣，“凱希，其實你比我還要更加明白，這件事遠遠沒有過去。”
    這是紮根心頭的一根刺，越是想要無視它的存在，它就越是紮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