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一驚，他死也不會允許情況朝著糟糕的方向發展。這個局布到今天，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他怎麼能允許對方四兩撥千斤的改變最終結局。
    “總督大人，你似乎說錯了一點吧？”已經無法維持平靜的康拉德，索性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動步伐衝到了對手的麵前。無論從職務還是從年齡來看，他都沒有理由輸給一個年輕小輩，不是嗎？
    “不知錯在哪裏，還請大人賜教。”適度的表現出一名貴族的良好修養，彬彬有禮的請教。然而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奧斯蒙隱藏在良好態度之後的目中無人。兩相對比之下，這一戰的勝敗，似乎已經快有定論了。
    “你說，交戰的地點是荒原？”康拉德死盯著對麵的年輕人，硬逼著他給出答案。
    真是有趣啊——奧斯蒙的心中突發感慨。財務大臣明明已是怒火中燒的狀態，沒想到還有餘力來向他確認某些事情。話說薑還是老的辣，能夠常年在帝國重臣之中占一席之地，康拉德也並非一無是處。
    看來，他還不能過於小覷了對手。那麼，就讓他來看一看，對方在這問題背後打什麼主意吧。
    奧斯蒙輕微的點頭，“正是荒原。”這本就是誰也否定不了的事實。畢竟爆發了一場戰鬥，規模的大小姑且不論，相關情況肯定早就通過專門的渠道傳遞到了烏瑪城。
    見他並不否認，康拉德陰測測的一笑，勝券在握的心態也不過如此。肯定不願放過這麼好的繼續，康拉德立刻接道，“荒原，什麼時候變成伊維薩的邊界了？就算你是行省總督，也沒有權利對帝國的土地進行隨意劃分。”
    原來“陷阱”在這裏等著呢，這下總算明白康拉德為何要浪費時間去確認眾所周知的事情了。奧斯蒙所說的一切有他自己的考量，被康拉德抓住的這一點，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漏洞。不過雙方的辯解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不僅要擅於專注對手的弱點，更要懂得製造擊敗對手的機會。
    可以說是興趣盎然，也可以說是奧斯蒙本人性格中的惡劣成分。總之，對手越是強悍，他就越是高興。就當是為了體驗危險擦肩而過的感受，比起方才，他的情緒明顯高漲了許多。
    “當然了，能夠劃分帝國土地的人，隻有尊貴的皇帝陛下。”說法上選擇了與康拉德保持一致，然而，要想讓奧斯蒙就此承認所謂的罪名，還真是異想天開了。果不其然，康拉德還來不及暗中高興，新的問題就接踵而來。
    “既然那片荒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邊界，大人，你覺得它又算是什麼呢？”奧斯蒙的臉上掛著無比親切的笑容，如果不去聯想此時的背景，他看上去還真像是一位向前輩討教的好學生。
    以康拉德的職務來說，每天都免不了與許多人打交道，由此積累起來的經驗在告誡他，千萬不能被對麵這個年輕人外表的友善欺騙，他的反問背後，一定大有深意。
    假如有選擇的餘地，康拉德一定不會回答奧斯蒙的問題。誰讓他們此刻就在皇帝禦前呢？“緩衝地帶。”康拉德一場謹慎給出一個回答，雖然這個詞彙不會出現在官方的正式文書上，不過已是眾人公認的說法，應該怎麼都挑不出錯處的。
    “大人的見解果然十分正確。”奧斯蒙繼續維持著良好的態度，可他越是這樣，他的對手就越是擺脫不了不安的籠罩。
    還沒來得及完全想明白，康拉德就見他的對手從自己身邊走過，毫無疑問，奧斯蒙前行的方向就是皇帝座前。最後一眼，康拉德不認為自己眼花，在年輕總督唇邊勾畫出來的，分明就是輕蔑的弧度。
    對方已經……不再將他放在眼中。
    越過康拉德，奧斯蒙再一次站到了晉見廳的正中。看似隨性的步伐與站姿，實際上每個動作都經過精心的設計。如今大廳內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無法將視線從他的身上挪開，哪怕是奧斯蒙一個最為微小的動作，都會引起全場的關注。
    達到了理想中的效果，奧斯蒙道，“陛下，誠如康拉德大人斷定的那樣，荒原是伊維薩與沙奎兩行省之間的緩衝帶。”
    不緊不慢的語氣，幾乎要令某個聽眾氣炸了肺。康拉德如果不是為了維護自身在皇帝麵前的形象，說不定已經衝上去將奧斯蒙活活掐死。他們如今完全就是敵對的立場，這人居然厚顏無恥的將他的話當成了自己的論據。
    借用了敵人的論斷之後，奧斯蒙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遺憾——隻能說這人的演技奇佳，因為不管他心中的想法是不是與表情完全一致，但如果隻看他的神情，毫無疑問會認定他是真的感到遺憾。
    “從某個角度來說，臣是一名軍人，而軍人的想法也很單純。從軍事的角度來說，隻要敵人侵入了緩衝地帶，這就與侵入自己的領土之間，沒有任何分別。身為伊維薩的總督，麵對這種威脅，比起調查原因，臣首先要做的，就是消滅敵人。”
    誰也怪不得奧斯蒙在此引入“軍隊”的概念，當康拉德覺察出不對勁的時候，顯然已經晚了。說起來，原本就是他最先使用了類似的話題，哪怕是“不明武裝”這樣模棱兩可的說法，也照舊牽引話題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奧斯蒙的聲音還在繼續，這一次，在遺憾之外，又多了幾分“歉意”在內，“陛下，請原諒我之前不夠謹慎的說辭。也感謝康拉德大人的提醒，我的確不該用‘邊界線’這樣的說法來描述交戰的荒原。”
    康拉德死也沒有想到，一個足以殺頭的罪名就這般輕描淡寫的被掩蓋了過去。他的本意是想要借此來證明奧斯蒙潛藏的野心勃勃，到頭來，這就成了口誤一般的東西。考慮到他平常的功績，這麼一點小錯誤，不要說原諒了，完全就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東西。
    果然，皇帝萊安揮了揮手，“一點小問題，總督不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