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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熊熊大火……濃煙從四麵八方席卷過來,像是爪子一樣緊緊抓住了喉嚨。灼痛感,窒息感,耳邊不斷傳來劈啪聲,黑焦的房梁不斷地剝落著,木片帶著火星砸在身上……小小的身軀無力地蜷縮著,原本冰涼的地麵慢慢地灼熱,絕望地伸出手,掙紮,想要逃離這篇火海,意識卻逐漸模糊……
蘇青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溺了水的人一樣,眼底霧蒙蒙的,帶著驚恐,帶著茫然,然而隻是一瞬間,又恢複了清明,慢慢平複著不穩的呼吸,窗外隱隱傳來秋蟬的嘶叫,夜涼如水。蘇青抬起胳膊捂在眼睛上,夢中的場景不斷回放,這噩夢糾纏了自己十年了……十年了,這段記憶從來沒有放過自己,夜夜來擾。
十年前,丞相府一場大火,繁華功名一夜成灰,府裏八十餘人,所有人都以為相府無一人幸免於難,卻不曾想有母子倆逃出生天——樂女蘇悠然和她年僅四歲的兒子,沈木青。說這蘇悠然也是個奇女子,她的故事幾乎成了花街女子勵誌的典範。蘇悠然從小被賣到花街,全憑一手好琴藝愣是躋身花娘前三。不過到底還是個幹淨女子,氣質脫俗,在周圍的庸脂俗粉中顯得如同出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得以入了沈丞相的眼。沈相年紀輕輕便坐到了丞相的位置,甚至尚未有家室,蘇悠然一夜間麻雀變鳳凰更讓她名噪一時。
或許真是上天眷顧,蘇悠然帶著兒子沈穆清逃到了不遠的村莊,修養幾日便換了地方,幾經輾轉到了田溪縣,離京城越來越遠,也讓兒子改名換姓,成為了蘇青。偏僻有偏僻的好處,當然也有壞處。五年前體弱的蘇悠然沒能撐過去,撒手人寰,臨終前隻將她一直帶著的古琴交給了蘇青,要他好好保管。年幼的蘇青看著母親瘦骨嶙峋的手,還沒來得及反應,蘇悠然已然駕鶴西歸。再往後,便是蘇青一個人的故事了。
正題回到蘇青,噩夢醒了,渾身濕淋淋的,躺著難受,蘇青便起身把窗戶再撐開了一點兒,冰冷的月光緩緩流淌到古琴上,為本來有些破舊的琴身鍍上了一層光華,別有一番驚豔之感。蘇青著魔似的輕輕撥了一下琴弦,“錚”微微低沉顫抖的聲音顯示著琴的的古老。蘇青將琴放在桌上,回憶著母親的手法,一下一下撥弄著琴弦,毫無章法,但隱約又存著一份清雅的韻味,一下一下,蘇青慢慢閉上了眼睛,單調的琴聲似乎能安撫他焦躁的心。一下一下,在蘇青的麵前,一股淡淡的煙霧緩緩凝聚,漸漸地,形成一個不穩定的人影,好像微歪著頭,在打量蘇青,雖然看不清麵龐,但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子嫵媚。蘇青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倏然睜開了眼睛,月光安靜地鋪在麵前的青石地麵上,泛著一陣陣寒光,琴弦的餘震通過指尖傳遞上來,蘇青皺眉,剛才確實感覺到一股視線在玩味地看著自己……唉,蘇青搖頭,可能是困了吧,繼續睡覺好了……直到蘇青重新躺回床上,再次陷入沉睡,一縷青煙從古琴中慢悠悠地鑽了出來,緩緩飄到蘇青床邊,模糊的五官看不出表情,半透明的手慢慢撫上蘇青微蹙的眉頭,“青……”人影發出低啞生澀的聲音,隱隱帶著和鳴,慢慢垂下頭,停在了與蘇青近在咫尺的地方,似是在猶豫,半柱香的時間,人影慢慢直起身子,看著蘇青舒展的眉頭,又緩緩退回到古琴中。
“錚”古琴輕吟,似乎低沉地吐出一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