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 第二十二章 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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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樂園》
封鎖
讓它在殘忍的世界裏感受恐懼,讓它在混沌的渦流中體驗一生。如果最後,它沒有被恐懼同化,也沒有在混沌中迷失,它便能找到自我的根本,到達真正的寧靜平和。
……
那朦朦朧朧飄動著的,是什麼?光嗎?
似乎,還可以聽見聲音,那是魚的聲音——它使勁擺動著尾巴和雙鰭,隻因為前方有它向往的伊甸。
可是,它一直無法接近,而且,稍有懈怠就會被水流衝的更遠,從而斷絕那緣分。於是,這般辛苦潛遊,僅僅是為了能保持這個距離,哪怕隻能遠遠相望。可誰知,流水無情又突然變得湍急,魚雖努力卻隻能眼看著距離越來越遠……
它無奈,但隻能接受,它不放棄,因為那是它的原本!於是,直到爆發出一股洪流,將它追隨的希望衝得粉碎,渾濁不堪!它終於傷心至極,躍出水麵發出一聲悲鳴!
我猛然睜開眼睛又一陣咳嗽!於是,喘了好一會粗氣,視線才漸漸明晰——我看見頭頂搖晃的枝葉,陽光正在它們之間擺動,而透過那縫隙尋去,是一片藍天白雲。
這時,一條魚兒躍出水麵又撲通一下濺起水花,於是,那顆顆晶瑩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便在飽含了陽光的溫暖後紛紛落下——落在水麵,蕩起微光;落在臉頰,喚醒心神。
在這樣的召喚下,那蘇醒的第一個意識,讓我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淺淺的溪流間。我便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直到腹部傳來一陣強烈的感覺,才被它引導著走進山林——我得找些東西果腹。
於是繞過幾棵大樹後,我看見了絢麗的蘑菇,但那不能作為食物。因為,它們之所以如此靚麗,其本意就是為了將活物變成屍體。當然,這也許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但是,當某隻動物因為失去靈魂而變成為一具屍體時,它會招來食腐動物、蟻群、蛆蟲,它會被瓜分,但最後總會有一部分會留給土地,留給這朵蘑菇生長的地方……
這時,我想著一不留神,便踩裂了一處朽木,於是,就像格列佛突然闖入了小人國一般——那裏驚現出一個爬蟲帝國,而小不點們在一瞬間被嚇得手忙腳亂起來。或許,這一盛況在某隻食蟻獸看來,就應該伸出舌頭為它們指引歸宿,可是,那畢竟不符合人類的胃口。因而,我隻好小心翼翼地抽出腳,又輕輕將裂開的縫隙推合在一起。但至於那個窟窿,我隻好拿些樹葉敷衍了。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又傳出些動靜,我便彎下腰悄悄摸了過去,於是,在那草叢間看見了一對跳動的耳朵——那是一隻野兔。興奮之餘我放慢呼吸並盡量壓低了身子,一點一點地向它靠近。或許,驅使我這麼做的,是生物的本能。於是,當我漸漸看清了目標的全貌時,肚子發出了急切的聲音。那野兔便突然伸長脖子,又豎起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這一聲源,緊接著,它拔腿就跑!
見狀,我衝出草堆的掩護,並奮力追了上去,無奈身體遠不及它靈活,便硬生生被它忽左忽右拉開了距離。本以為,自己會無緣這頓美食,卻不料草叢間又竄出一隻年幼的兔子——它沒有成年野兔那麼敏捷,於是最終被我捕獲。
我站起身,右手將野兔拎起的同時,又用嘴巴脫去左手的手套。然後捏了捏它,以檢測其“含金量”。然而這時,我看見那隻成年野兔又跑了回來,並徘徊在不遠的地方——它正看著自己的孩子。於是,我感受著年幼野兔的體溫、心跳,又看著它的母親同時,竟有些猶豫起來。那最終導致指間鬆弛,讓兔子從手中掙脫。
剛才那一刻怎麼了?如果不想肚子繼續難受就必須吃東西,可我為何……是因為不想傷害它們嗎?等等,問題好像不在這裏,因為我本應該中槍死了,根本不可能再傷害這些生靈。想到這裏,我將自己從頭到腳檢查了一番——除了額頭上有一塊區域一碰就痛,其他地方則沒有異常。
難道是故意不殺我?我不禁疑惑,便將記憶“倒帶”試圖弄明白發生的事情——接上那聲槍響,我沒有立刻感到疼痛。可是背上挨了一腳,我便翻進了冷冷的水中。之後,水流帶著我一路旋轉,直到在那漆黑的水下撞上某個堅硬的東西……
一想之下,我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可是,這一刻除了填充肚子的想法,我已對其他事情不再掛念——唯一相信並追隨著的愛,已經消失在思念不可觸及的距離。那麼,就算有人故意放了我一條生路,但我卻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我也照樣沒有理由讓自己繼續存活。
於是,我躺下身,靜靜地等待這一切的結束——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就像是一具屍體般躺著。然而,那強烈的饑餓感讓我無法保持安定,以至於,試圖用思考來分散那感官時,卻明白了一件事——大自然讓萬物都中了病毒,一種不進食就會餓死的病毒。
想著想著,那饑餓的感覺漸漸平緩,可是沒隔多久,它又更加凶猛的爆發出來!於是,我就在這一陣強過一陣的感覺中,熬到了夜幕降臨。而原本伸展的姿勢在此刻,也變成了蜷縮在一團。
希望,這裏會有毒蛇一類的動物,那樣的話,我就不用再忍受這些;或者,突然殺出一頭凶獸,最好,能一次命中我的心髒……伴隨著這般胡思亂想,我輾轉反側了一整夜,直到天明的第一縷陽光灑向我的臉龐,那饑餓的感覺也更加澎湃起來。
我索性爬起身向林間走去——我受夠了這種折磨,我要自己結束這夢魘!於是想到了之前的那朵毒蘑菇,便沿著昨天的路線返回。不過,它所處的位置是一個很陡的坡,那最終讓我不慎翻落了下來。而等我暈暈乎乎站起身,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溪流邊。
好在這裏有很多藤條,它們依附著大樹生長,又偶爾會有幾根下垂到水麵,我便靈機一動,挑了根粗細合適的。於是,在將藤條搭在了更高一點的樹枝上後,我試著將其綁成絞刑時慣用的造型。而在這些都完成之後,我還差一個踮腳的東西,那讓我踏入了溪流間——尋找踮腳的石頭。直到什麼東西悄悄接近,並頂到了我的腳踝,我才轉過身來,發現那是一具屍體。
“唉,可憐人。”我歎了一句,便將其拉上岸。
死者是男性,從身上各處的傷口判斷,是屬於暴力毆打致死。於是,我費了好一番功夫,用泥土和石頭給他做了一個不算太好的墓地。
“我可能沒你這麼好運了。”我直起身看了看他,便搬起墊腳石走向自己的絞刑架。然而這時,我又看見一具屍體擱淺,這一次,是名老婦人,我隻好以同樣的方式將其安葬。可在這之後,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水麵又緩緩飄來一個老頭。“是想累死我嗎?”我喘了會粗氣,又無奈地將老頭拉上了岸……
也許,是因為沒吃東西的緣故,於是,在安葬了老頭以後,我累得趴在了地上。而到這時,我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因為,這三名死者身上都有傷痕。想到這裏,我爬起身順著溪流的上遊望去,便猛然發現還有若幹屍體向這裏飄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心中一顫,可是定神一想,“這些已經與我無關。既然,我本是個求死之人,那又何必再去多事……”於是,我這麼想著便準備轉身離去,卻不料其中一具屍體率先進入了視線分辨距離,而那居然是一個小女孩!那最終讓我忍不住涉水將其抱上了岸。
沒想到,天真無邪的臉蛋之下,竟是傷痕累累的軀體!甚至,是啃咬的痕跡!我不禁鼻子一酸,“到底是誰?連小孩也不放過!”一時間,我控製不住心中浩然蕩起的悲憤,卻隻能小心翼翼地將其安葬,隻能以枝葉和花朵裝扮她小小的“房子”。
之後,我順著溪流往上遊走了一段距離,便得以看見陸續有人飄來。我想這些人,很有可能都是依河而建的X市、Z市市民。於是難過之餘,我終於改變主意,決定要活著回到市區以查明正在發生的事情……
我從陸續飄來的屍體上搜集了些能用的東西,如背包、打火機、折疊刀、水瓶、束帶等等,然後以任何能采集到的野菜,或能捕獲到的魚類、哺乳類動物為食,一路往上遊移動。
沒記錯的話,整條東江的流向是自西北往東南蜿蜒進行,雖然不清楚目前所處的位置,但隻要沿著這條路線逆流而上,就肯定可以抵達東江支流。之後,隻需一直往西北方向行進便可以進入Z市。
黃昏時刻,我來到了東江支流與這條溪澗的分岔口,便看見水麵浩浩蕩蕩飄過成批的屍體,男女老少都有!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一時間竟不敢呼吸,並將之前吃下的食物都給吐了出來……
之後,我踏上了最長的一段行程——我不能讓孫啟梁一夥人知道我還活著,雖然之前有人故意放了我一馬,但我想,那人的真實身份暫且不能確定。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隻能避開可見的路線繞行。
於是第二天,我又在山頭遠遠望見了醫科院,然而,那裏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其主樓正往外冒著黑煙,而且醫護車、消防車、警車來來往往。我便心中一顫,想到了菲菲的本體還在主樓地下,因而一激動就衝了過去,直到在那山林間被腳下的藤條狠狠絆倒,才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愛根本不存在。於是,我喘了一會粗氣便爬起身繼續前行,而在山野河畔又度過了九個晝夜之後,才依稀看見村莊。
雖然,村裏不一定有孫啟梁的“眼睛”,但即使是村民看見了我,這消息也會很快傳開,因此,為了避人耳目,晝伏夜出總是更加安全的。於是,我躲在山林裏,一直到了晚上才悄悄摸進村莊。然而,那裏已經不是我想象的樣子——整個村莊亂成了一片,所有家禽都無人管理,滿街遊走;而田間、魚塘邊、小路上橫七豎八躺著些人,有的活著,有的沒有生命跡象。
這時,不遠處傳來叫罵聲,我探過去便看見十幾個人扭打在一起——那是兩幫人,他們正拿著農具互相往死裏打!
我想,那些躺著的人,恐怕就是類似的衝突所致。這必然是因為什麼事情,才會讓原本生活在同一個村子裏的人,起了這樣的衝突。可令人疑惑的是,既然已經達到了這樣的程度,治安人員居然還未趕來製止。但這一點,我很快想明白了——基於之前看見的那些屍體推測,當前這種狀況,可能已經成了一種普遍現象,恐怕,ZF早已經失去了治安能力。
而結合之前看見的醫科院來推測,這一切,很可能與疫苗有關,但矛盾的是,這和疫苗的功效完全相反,根本不是某組織的本意。我想,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於是,為了盡快找到答案,我便在補充了口糧後找來一輛自行車……
很快,我上了大路,於是屢屢看見被砸壞或者燒焦的汽車。一開始,這種景象還零零散散,而半小時後,它就隨著越來越接近市區,而變得越來越密集。更嚴重的是,整條路上的照明設施已被悉數破壞,遠遠望去黑漆漆一片,如果不是月光的映射,能見範圍或許不足20米。
我警覺的前行著,直到發現遠處軍方建立的封鎖線——三輛運兵車停在了路邊,其中一輛是六輪裝甲車;而在它們前方,是一道道鐵絲網和警戒線。我便停了下來,思考著要如何進入——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還活著,那樣隻會讓托馬斯一行人聞訊而來。所以,我不能直接跟軍方打招呼並要求進入。
於是一個小時後,我隻好借著一輛軍車的掩護進入了市區——它在開往市區的途中,被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和一些廢鐵攔停。於是,士兵們不得不下車清理路麵,我便在這時爬到了車底,並死死握住了它的底盤。
這會,我已經鬆開手又側身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於是在爬起身時車子已經走遠。我便迅速消失在路麵,又在轉過一個街口後看見了閃動的明火——那是一處小超市,而在店門外,有好些“狂熱分子”在亂喊亂叫。因而,我不得不鑽入一條小巷,於是得以看見那滿牆詭異的文字,以及成片的血跡!看來,這條路也是危機四伏,我得盡量貼著牆走,以免自己被拉長的影子暴露。
這時,我聞到一股惡臭——水溝裏漂浮著一團團腐敗的東西,而其表麵,是密密麻麻扭動的蛆蟲。我定了定神,又忍著這股惡臭繼續前進,而當我接近路口時,突然瘋叫著跑過幾個人影!我便側身一閃,靠在了垃圾桶後邊。
那一下,垃圾桶裏蹦出了幾隻老鼠,並飛快躥得無影無蹤,而在它們頂開桶蓋時,一條手臂滑了出來!但為了避免發出更大的聲響,我隻好立馬將其接住,一直到那些人的聲音漸行漸遠,才又小心翼翼地放下。“阿彌陀佛。”我默念了句,可還是忍不住惡心,便趕緊離開了這裏……
出了巷子後,我吐了一會又繼續前行,於是片刻後路過了一處公交站,便遠遠看見其長椅上有個人影。“有沒有交流的可能?”我這麼想著便悄悄繞了過去。而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我漸漸聞到熟悉的氣味,便又在看清楚那是一名女性,其膚色慘白衣衫破碎,並且胸口和下身已經完全暴露了出來,我才知道,她已經死了。
我輕輕合上女子的眼睛,而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嬉笑。而隨著那聲音快速由遠及近,路口突然出現了一群人影!
“謔謔!整條街任我搶!”
“痛快!”
“哈哈哈……”
我急忙躲進路旁的小店,又側身在門口觀察著這群人的一舉一動——他們正分頭走進路邊的店麵進行搜刮。這讓我意識到自己的位置不安全,但是現在沒有其他退路。因此,我隻好眼看著他們中的一員向門口走來,便悄悄拿出了折疊小刀……
或許,是因為這裏早已被洗劫一空,於是,在那人的一隻腳剛剛踏進門時,另一人就吆喝著要換個地方。這下,便讓門口的人停下了腳步,之後,他隻是向店裏張望了一下便離開了……
我緩了口氣,便在知曉了這種掃蕩隊伍的存在後,刻意繞開了大路行進。因而,在接近市中心的時候,天色已近黎明。
眼下,得先找個地方回複體力,然而考慮到地麵危機重重,我隻好悄悄向某棟大樓的樓頂摸去。於是幾經輾轉,在我踏上天台的那一刻,第一縷陽光正好劃破天際。沒想到這時,不遠處的中心廣場轟然發出一陣宏偉的聲音——那是一段前奏,之後,一個女高音拉開了莫紮特的《安魂曲》第八部分——領主詠。而伴隨著這宏偉的歌聲,人們如蟻群般從四麵八方湧現……
刹那間,那耀眼的光芒掃過了視線,我便下意識的用手遮擋,於是,在眼睛適應了它的亮度時,它正好照亮了整個廣場。這時,迎來歌聲的第一段起伏,人們便突然亢奮起來,發出了陣陣叫喊!緊接著,他們如數不清的激流一般,波濤洶湧地衝向廣場中央,相互廝殺起來——他們用尖銳的東西互相刺進對方的身體;或用沉重的棍棒互相捶打對方的腦袋。於是整個廣場殺聲一片,竟成了冷兵器時代的戰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驚呆了,便又轉過身準備脫離這塊區域……之後,我快速移動,並一路往江邊走去,因為目前的狀況表明——人越少的地方會越安全。於是,差不多一個鍾頭之後,我已經躲在了橫跨江麵的大橋下。
岸邊,我吃了點東西又以江水洗了把臉,便開始思考人們為何會相互廝殺……
“嘿,那有個人。”
我警覺地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不遠處有一高一矮兩名男子,他們對著我一陣竊笑,顯然都不是善類。於是,我剛剛站起身,他們就突然跑上來將我一左一右圍住!
“兄弟,一個人呢?”矮個子探著腦袋問道。
“嘿嘿,急著上哪去呢?”高個子也伸長了脖子。
矮個子翻開地上的背包,“我好像聞到了什麼。”
“拿去吧,都給你們。”
“哼哼,算你識相。”高個子說了句,便和矮個子一起,毫不客氣地將背包翻了過來。
“這,這是什麼?能吃嗎?”那是野菜,但顯然他們沒有見過,於是野菜被摔在了地上。
“這個倒是不錯!”他們掏出一片魚幹,那是我從之前的村莊裏搜集來的。之後,他們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我便緩緩轉過身去。
“等等!”高個子叫住了我,“兄弟,看你有些麵熟啊。”他邊吃東西邊繞至我麵前,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片刻後,他視線停在了我的臉上,眼神裏便閃過一絲驚訝:“熊,熊熊熊,是熊小誌!”
“你認錯人了。”我回道。
“快抓住他!”高個子突然猛撲過來!我迅速作出反應,便彎下腰一拳揍在他肚子上!他痛得背一弓,我又順勢抱住他的腦袋往膝蓋上猛地一磕!這一下肯定讓他看見了萬花筒。接著,我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後一甩,他便和衝過來的矮個子撞到了一塊。
我盯著矮個子爬起身,他便一溜煙似的跑了。於是,我上前將高個子翻過來,並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人們為何相互廝殺?”
“反正……都要死。”他暈暈乎乎的回道。
“為什麼?”
“病毒,變異了。”
“變異?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一個多星期了,”他握住我的腳,“你有抗體……給,給點吧。”
“已經說了,我不是熊小誌。”語畢,我直起身又收拾好東西再次踏上路程……
看來,人們並沒有到達無法交流的地步,不過,他們通常隻知道片麵的信息。那麼,如果要徹底查清楚這一切的根源,就必須找一個明白人。否則,我隻能花更長的時間在這裏摸索。
不過現在,我得先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可鑒於目前的狀況,什麼地方會符合這樣的標準呢?於是思來想去,我最終來到了一家銀行。我想,此時此刻那些瘋狂的人們,他們要什麼就會搶什麼,根本不會依賴貨幣。於是,銀行在這時已經失去了意義,並且成了最沒有價值的地方。當然,這肯定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場所,因為,必然會有人與我同樣的想法。不過,運氣好的話,會在這個時候來銀行的,都是些尋求庇護的人。那麼,僅僅打個盹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於是,在銀行二樓的某個房間裏,我將背包當枕頭,以窗簾為被子蓋在了身上便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感覺不到時間,直到耳邊一陣瘙癢讓我猛然醒來,一個敏捷的小東西迅速躥到了窗外。再一看,背包的拉鏈已被扯出條縫,魚幹已經露出了尾巴。於是,順著窗口望去天色已至午後,而那個小家夥又依著窗邊探出了腦袋——那是隻貓。我便掏出這片魚幹放在了窗台,然後拿上背包離開了。
接下來,我開始找尋報刊亭或者報社,因為,如果病毒變異是一種普遍認知的話,那一定會有相關的新聞報道。而在相關信息存在的前提下,我才有可能根據其細節逆向分析,並明確下一步的調查方向。於是,帶著這樣的想法,我走上了街道,便遠遠看見一群人聚在一處高架橋的匝道口,而橋上,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別亂,別搶,人人都有份!”士兵們拉出一道護欄保持著安全距離,並將一包包食品拋入人群,而其中一名士兵正拿著喊話筒負責指揮。
“什麼時候可以出城啊?我已經呆不下去了。”一名男子喊道。
“是啊,這裏時時刻刻都在死人啊!”另一人附和。
“大家別亂!醫療部隊將在一小時後進城,各位必須先接受檢測!”士兵說道。
“還要等一個小時?說不定待會就有人發病了!”
“是啊,說不定現在就有瘋子混在這裏。”
“好歹讓我出去啊,大不了發病而死,總好過被人活活打死吧!”
“放心!我們會第一時間製服發病者,不會讓其危及各位生命!請安心等待醫療部隊到來!”士兵安撫道。
這時,一名男子領著孕婦擠出人群:“請幫幫忙!我老婆要生了!”他哀求道。
於是,士兵猶豫了片刻,便向此二人走去。可我睜大眼睛看清那名孕婦,她放在身後的手中,正握著一把菜刀!
“退後!”我大喊了一聲,可是為時已晚——刀尖已經捅進了士兵腹中!而護欄後麵的士兵似乎還沒有察覺,直到中刀的士兵緩緩倒下,孕婦和那名男子已奪過他身上的槍,扔進了身後的人群中!而接著,這兩人又展現出病態地笑容翻過了護欄!
於是隨著兩聲槍響,他們被擊斃。可是危險並未解除,因為此刻還有一把突擊步槍落在了人群中。“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士兵們緊張起來,直到子彈從人群中迸出!他們已不得不開槍肅清!
混亂中,一些人四處逃竄,而更多的人則是瘋狂地衝了上去!於是,在持槍者被擊斃時,地上已躺著數十具屍體……
顯然,這裏的居民大多已被感染,而且,他們的症狀已經完全不同於之前的一次,以致從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來。而關於他們的行為,那既不像是精神錯亂,也不能用求死本能來形容。因為,他們在不要命的同時,還保存了思考能力、判斷能力。這種情況和部分第三世界的國家很像——他們憎恨並排斥發達地區的援助。否則,我隻能用狂熱的穆斯林(由於對《古蘭經》的曲解和斷章取義,他們對非原教旨的整個世界充滿了仇恨。)來形容他們。
“可憐的人。”我默念了一句,便繞過了這裏。之後,我聽見一陣哭聲,便尋到小巷看見一個小孩。而他身邊,躺著一位敞胸露乳且已經斷了氣的女性。
我猜到了那是什麼情況,於是慢慢地走了過去。直到小孩發現我,他便露出了驚恐的眼神。
“別怕。”我蹲下身子又從背包裏拿出魚幹遞給他,但那似乎不管用。我便將魚幹撕開弄出了些香味,並再次放到他鼻子前。這下,他本能的聞了聞,便小心翼翼的拿過去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哭,還時不時咳嗽。於是,我又擰開水瓶送至跟前,他望了望,依然謹慎地接了過去。
“你幾歲了?”
“媽媽說,不能告訴陌生人。”語畢,他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哭得更厲害了,“我要媽媽……媽媽……”說著,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而一鬆手,魚幹也掉在了地上。我隻好不說話,又拍著他後背直到他哭聲漸小……
良久,他擦了一把鼻涕,“你為什麼給我吃的?”
我遞給他一塊碎布,“因為不吃飯,會很難受的。”
“可是他們都不給我。”
“為什麼不給你?”
“因為吃了也會不舒服。”
“怎麼會呢?”
“中毒了,大人們說的。”他喝了一口水,“還說有隻怪獸,叫熊小誌的怪獸,他長得非常難看,還會吃人。隻有殺了他,喝了他的血才能解毒。可是,他住在好遠的地方,不在這裏。”
“你相信嗎?”我一問之下,他便呆呆地點了點頭。
於是,我掏出折疊刀在手上劃了一道,又將手臂伸到了他的嘴邊,“來,嚐嚐。”
他嚇了一跳:“叔叔,你的手……”
“別怕,叫熊小誌的怪獸有兩隻,我正好是不吃人的那隻。”我停了停,“你看我,是不是長得非常難看?”
“真,你真的是怪獸嗎?”他半信半疑地問道。
“真的,你要趕快,要不待會這血就沒了。”
於是,他一口咬了上來,我便眉頭一緊:“您,稍微輕點。”
“嗯……”
……
之後,我抱著小孩就近找了家醫院。雖然,他並不情願離開自己的媽媽,但我不可能讓他一直留在這裏。
這會,他咳嗽了兩聲又疼得大喊大叫。那是因為,我在用酒精為其傷口消毒,“忍著點。”我說道。而他隻是邊哭邊用腳狠狠地踹我。不過,我這邊很快就完工了,於是,當我鬆開手時,他便一下子縮成了團。看得出來,他依然有些怕我,那大概,是因為這些天下來,我的樣子已變得不大討人喜歡吧。
接下來,我思考著應該怎麼安置他。因為,帶著小家夥一起遊走顯然是不現實的,何況一旦入夜,這裏便會危機四伏。於是想來想去,我決定將他交給軍方,而且要盡快。因為,此時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於是,我抱著他往之前那處高架橋走去,然而,還沒走到那邊,周圍已經一片黑暗。而這時,前方路口出現了四個人影。我便抱著小孩躲進路邊的草叢,“噓,別出聲。”我豎起手指。於是,我們安靜地趴在草叢裏,看著他們掃過路邊的商店。
剛開始,還很順利,而就在他們快要掃蕩完時,小孩沒忍住咳嗽了一聲,而這一下,便吸引了兩人向我們走來。
“呆著別動。”我向小孩交代了句。又在兩人接近草叢的時候舉著雙手站了出來,“我隻是路過。”
“路過?這裏可是我們的地盤。”其中一個胖子說道。
“有過路費嗎?”另一人搓著下巴緩緩走近,於是我漸漸認出來,他居然是白天的那個矮個子!而同時,他也盯著我的臉突然想到什麼!“哎!抓……”他沒來得及喊出聲,我一腳踢在了他胯下!他便抽著臉,又捂著自己要害縮到了地上。
“快來幫忙!”胖子大喊了一聲,便朝我衝了過來。於是我向左一側身,躲過了他的熊抱,同時右手握拳一擊,便狠狠撞進了他的腹部。
這時,其餘兩人跑出了店麵,“咋啦?誰鬧啊?”
“是熊小誌!”矮個子大喊道。我便給了他一腳,又準備迎擊另外兩人。
“熊小誌?”其中一人掏出了彈簧刀跑了過來,他正是白天的高個子。“嘿嘿!這下我看你往哪跑。”又向另外一人說道:“去叫人,說我們發現了熊小誌!”
“屁!四個人未必拿不下他,明明是你想私吞!”那人反駁道。
“別廢話!這廝有兩下子,你沒看見地上趴了兩個嗎?”
一言之下,另一人猶豫著跑開了,不忘回頭喊了句:“敢私吞要你們好看!”
“哼哼,”高個子轉過臉來笑了笑,“看我待會怎麼玩……喔!”可他話沒說完,我便掏出折疊刀扔了過去,那一下直接插進了他的腳背——這是我在野外捕捉小型哺乳動物時學會的。接著,就在他痛得一蹦一跳的時候,我上前握住了他拿刀的手,同時一腳踢在了那把折疊刀上讓其插得更深!而在往他臉上砸了一拳之後,我又狠狠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叔叔!”我突然聽見小孩的聲音,於是猛然抬頭才發現他被拎了起來。
“你是想我弄死他呢?還是弄死他呢?”拎著小孩的,正是那個胖子。
“放開他,他隻是個孩子!”
“小,小孩怎麼會跟你在一塊?”矮個子哆嗦著爬起身。
“他隻是迷路了。”
“喔,喔,”拖長音,“那你是帶他玩呢。”他轉向小孩,“小朋友,我問你啊,你怎麼會跟怪獸在一起啊?”
“他給了我吃的。”小孩依然那麼天真。
“他可是怪獸呀,你看,他都不會中毒。而且呀,他吃人的時候樣子非常可怕的。”
“叔叔是不吃人的那隻,他還給我喝了他的血呢。”
“哦!血!你喝了他血?”拎著他的胖子瞪大了眼睛,小孩便呆呆地點了點頭。
矮個子興奮起來,“嗬,嗬嗬,這,這不是好一頓藥膳補品嗎?”他大笑起來。
“放開他!否則,你們朋友的手就要廢了!”我意識到某些事情,便使勁擰了擰高個子的關節,於是後者發出陣陣哀嚎。
“誰會管他死活,嗬嗬,反正大家遲早都是個死。”矮個子笑了笑,“倒是現在,隻要吃了這個孩子肯定能活得更長。”
“嘿嘿,你要不就一直跟我們這樣耗著,直到我們的大隊伍到來,你和小孩我們照單全收;要不就鬆開手,然後走你的路,這樣還可以保住一命。當然,如果想破罐子破摔,你現在就可以衝過來。我敢保證,小孩會比我們倆死得更快。”胖子說著就掏出了小刀。
“放開他,我給你們血。”我說道。
“誰信啊,萬一你又冷不丁給我們來一下。”矮個子咽了下口水,“何況,這孩子的肉質令人垂涎啊。”
“叔叔,我怕……”孩子看了一眼矮個子,便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於是我忍不住手一緊,讓地上的高個子發出了一陣呻吟。
“哎!千萬別激動哦,你看你看。”胖子小刀一劃,小孩便哭了起來——他脖子上出現小小的裂口,鮮血正滲出來。那胖子又伸出了舌頭一舔,“嗯,”拖長音“這一口延年益壽。”
“王,八,蛋!”我望著眼前的人渣咬牙切齒!
“嗬嗬,過獎了!”他無恥的回了一句。
無奈之下,我隻好鬆開高個子,又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臂,“這裏,是貨真價實的血,”我掏出一塊紗布並用血將其染紅後,扔了過去。“放開他!”
矮個子連忙撿起來就放在嘴裏吮吸,然後傻笑著將紗布塞進胖子口中。“嗬,嗬嗬,太天真了!這不是給我們加料嘛!”“哈哈哈哈!”兩人大笑起來。
“為什麼?”我悲憤道。
“你不知道現在食物短缺嗎?”矮個子笑得更厲害了,“易,易子而食,你懂?”
“叔叔,我怕……”孩子正哇哇大哭。
“耍我!”我忍不住前探了探身,這時街道兩頭陸續出現了他們的人!
而就在我前後一張望的瞬間,兩人抱著小孩突然向街口退去,“來呀,你來呀!”“哈哈哈……”
我追了上去,直到他們人數越來越多,我不得不停下來。“快來快來!這孩子喝了熊小誌的血!”兩人得意的笑著又突然掐斷了孩子的哭聲!
“不要!”我怒吼了一聲,便眼看著一夥人撲向了孩子!而另外更多的人則是向我衝了過來!於是,我不敢想象那血腥畫麵的同時,又隻能狼狽地竄入小巷……
“神!如果有神!”我在心裏發出某種祈願,悲憤的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