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  第二十一章 傀儡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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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樂園》
    傀儡
    “就像把人扔進了野獸群中,他既不願加入野獸一同作惡,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對抗它們;就如同在沙塵暴中庇護於一堵小牆下的人,任眼前的喧囂不斷略過,隻要他能設法免於不正義和不虔誠的行為,並最終帶著美好的期望離開人世,他,哲學家,也就心滿意足了。”——蘇格拉底
    “所有安全人員到廣場集合!重複,所有安全人員到廣場集合!”車庫中,一名保安的對講機裏傳出安全主任的聲音,於是,保安急忙回複了一句,便快步走進了電梯……
    今天,9月20號深夜12:30,醫科院裏響起了一陣警報。因為,就在剛剛過去的一刻,有名保安人員在打卡簽到時,電子識別係統顯示他早在1小時以前就已經登記到班,而在當時,攝像頭的確拍到了一名身著保安製服的男子。
    “劉廣。”
    “到!”
    “狄偉。”
    “到!”
    10分鍾後,300名保安在位於醫科院東麵的廣場排成了5行,於是安全主任拿著照片逐個核對名單,隻是半小時後,他並未從眼前的這群人中發現入侵者,於是他下令搜索整個園區。而這時,一個黑影已經由西麵繞進了醫科院主樓,並且從通風管道爬進了地下1層……
    早在9月18號,我就在附近觀測過這片占地16。7萬平方米的園區——它對應東南西北共有四個入口,其中東門為主要入口;而因為靠近東江支流,所以它的西麵又連接著碼頭。
    這4條主要線路串聯著內部三個區域,北部是6棟10層高度的辦公樓,而4幢整體排列成扇形的庫房,則占領了從西南至東南的大塊麵積,最後,那棟蜂巢造型的主樓便立在了園區中間。
    以主樓為中心往外擴散,園內共劃分了9個責任區,其中人員最密集的區域是西麵與東麵的廣場,以及位於中央區域的主樓。除此以外,他們還分別在北部2號樓與4號樓,南邊1至4號庫房,共設有6間保安辦公室。
    各個入口都有6至8名保安,而東門作為主要路口更是有12名之多。於是,在這樣一套保安係統下,園內任何一條主道都設有四組人員巡邏,每組3人,每15分鍾一趟。而在各自責任區域內的小道,也是每半小時路過一名保安。同時,為了保證24小時的嚴密監控,這裏的安全人員共分了三班。
    每晚12:30是其中一個交接班的時間,於是,在詳盡觀測過目標區域後,我於9月19號的這一時刻,在神秘人遮住了西南外圍的監視器後,靠近並剪斷了一處鐵欄的下端,且在這之後,把鐵鉗和便攜式ECM發生器(電子對抗設備)扔進了裏麵的草叢中。之後,我們又以同樣的方法,光顧了西北、東北、東南各角,唯一不同的是,我隻拋入了ECM……
    這一刻發出的警報在我和神秘人的計劃之中,因為,那名在1小時40分鍾以前打卡簽到的保安,正是我。於是,在屏蔽了部分監控的前提下,我一路摸進主樓地下車庫如入無人之境。
    不出意外的話,當搜索人員在北麵4號樓附近發現被遺棄的保安製服時,我恐怕已經突破了地下三層。而在這時,他們又會被監控室的畫麵牽著鼻子走——他們會看見一名行為怪異的科研人員,但其實這段視頻是早在80分鍾前就拍攝好的。於是,他們會花去更多的時間去搜索這位大胡子科研人員,直到他們在某處草叢裏發現一副假胡子,他們便不得不檢索園內所有的科研人員。而這時,我可能已經將琴雨菲帶回了地麵……
    如果,上半段能如此順利,那麼,當他們恍然大悟並最終向主樓圍攻過來時,神秘人便會激活四個方向的ECM,這時,他們會源源不斷的接到假情報,直到我帶著琴雨菲移動至那處鐵欄,並在我從草堆裏拾起鐵鉗剪斷鐵欄上端後,牆外距離30米的公路上會正好開過來一輛車……不過,實際情況可能並不會這麼樂觀,因為地下三層之後我隻能靠自己,而那下麵,沒人知道會藏著什麼……
    “20秒後到達入口。”我說道。
    “了解,15秒開啟門鎖。”
    於是,我很快摸進了第三層,而到這裏,我隻能貼著牆尋找第四層的入口了。“進入第三層。”我彙報自己的位置。
    “收到,3秒後……關……有幹擾。”耳機裏的聲音斷斷續續,也許是因為這一層有訊號阻斷。
    我從背包裏拿出微型聲呐,又貼著牆邊走邊輕輕敲打,於是在繞過了兩個牆角後,我從聲呐屏幕上看見了一個模糊的影像,而那輪廓正像是個通道!我便開始在其附近尋找類似開關或者閥門一類的東西,哪知幾經摸索卻一無所獲……困惑之時,我直起身來又突然僵在原地——有什麼東西悄悄頂在了後腦勺,我意識到,那是一把槍!
    “精彩的演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更遠的地方傳來,於是整個地下宮殿燈光瞬間開啟!
    “轉過身來!”身後的人說道。
    “張醫生!”我緩緩轉過身,便看見拿槍指著我的人,正是張天嘯!而就在那一刻,我注意到他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這時,劉海濤已經帶著數名隨從朝我們慢慢走來。
    “熊小誌啊,熊小誌,你還真是令人意外啊。”劉海濤兩手放在身後,緩緩走到我麵前,見我一臉吃驚的樣子便繼續說道:“很奇怪嗎?今天這場戲?”
    “你們……怎麼會知道?”
    劉海濤看了看我,“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托馬斯之前隻是找你聊天吧?”
    此言一出,我突然想起那段視頻畫麵——其拍攝角度根本不是由辦公桌朝向沙發。“難道你們……”
    “那是故意讓你找到的,隻不過,攝像頭在經過處理後,多了定位和竊聽的功能。”
    “是怎麼確定我的?”
    “嗬嗬,”他來回踱起了步子,“9月5號,洪凱旋開著一輛電力專車與洪金偉同歸於盡,而之前的一刻,他正與一輛奧拓在華山路展開追逐。我們經過調查,得知當天那輛奧拓的租用者,是一位熟人;8月24號,X市最大的精神病院裏,有位精神病人的病情突然好轉。據說,也是因為某位熟人的慰問;8月19號,在某間咖啡廳裏,有人看見一位明星竟使用著某種老舊的手機。”他停在我麵前,身子微微向前一傾,“最重要的是8月16號,”他壓低了聲音,“小誌啊,小琴可不知道,自己是被孫院長所撫養的啊。”
    我心中一顫,知道今晚在劫難逃,但臨死之前隻要能見到她平平安安,我便知足了。“讓我見見小琴。”
    “嗬嗬,你還真是隻荊棘鳥,”劉海濤說著,緩緩走到我右側,“你看看你自己,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他轉過臉來。
    “為什麼不讓我們在一起?”
    “小琴可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任何試圖接近她的人,我們都會阻止。不過,如果你所指的是東江大橋那一次,那時我跟孫院長可都沒把你當外人。”語畢,我一下子陷入困惑,他瞄見後便緩緩走到我麵前:“如果你想不明白,那麼我現在告訴你——小琴能和你走到一塊,絕不是偶然。”
    “什麼意思?”我疑惑地望著他。
    “好好想想吧,是誰引導你接近小琴的?”
    “我和小琴相愛,怎麼可能是他人安排?”
    “嗬嗬,”他緩緩仰起頭,“兩個多月以前,在我將小琴安排到市中心醫院之後,他們王主任聯係了我——當時,是因為一名叫張雅麗的女子想見你。後來經過調查,這名女子是本該留在重度隔離區,然而她被調回了市區,就肯定有軍區醫院的授權;之後,在你已經接觸了這名女子之時,某天小琴突然接到該女子的出院通知任務,於是,你和小琴又得以再次見麵。不過,能給小琴指派工作任務的,也隻能是軍區醫院的人。”說著,張天嘯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也就是說,那個安排你和小琴見麵的人,你肯定在軍區醫院裏見過。”
    我迅速回憶之前的片段,直到膠片突然停在了一張慈祥的麵孔,而那個人,便是老軍醫!“難道……這不可能……”
    “當然,這必須有個前提——他得知道你和小琴互相都有好感。但這不難,”他停了停,“在你處於昏迷的那段時間,小琴一直很欣賞你;而當你醒來的那天,在小琴摘下口罩的一瞬間,我也看得出你對她心生了愛慕。”劉海濤說著,張天嘯的臉色便越來越緊繃,“我想,也許正是這一係列現象給了某些人靈感,因而,在把你送到了軍區醫院之後,某人才會主動提出照顧你的吧。”
    “難道他就是一直在調查琴雨菲的人?”
    “是啊,他們好不容易摸進軍區醫院,又費盡心思才接近小琴。雖然,我們突然將小琴調走,但他們可能已經猜到——小琴根本不會被病毒感染。於是,他們安排你接近小琴,或許隻是為了驗證這個推測。”
    “小琴不會被感染?”我想起在市中心醫院和琴雨菲再次遇見時,我們一同走在樓道的畫麵。
    “嗬嗬,這就是小琴獨特的地方,”他頓了頓,顯得有些自豪,“但僅僅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們如何驗證?”我驚異道。
    “比如,在你的住處投放入病毒樣本,於是,當你跟小琴同居後,他們便可觀察到小琴不僅僅能免疫,而且,病毒會失去傳染性並自我消亡。”劉海濤看了看我,“我想,對於他們來說,這麼做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們沒有機會接近小琴的住所,而直接綁架小琴又肯定會被我們察覺。”
    這驚人的信息打亂了我的呼吸,“那麼東江大橋……”
    “大概,那隻是張雅麗一人所為。”語畢,我猛然一陣幹嘔,劉海濤便拍了拍我後背,“而在這之後,某些人試圖整合一切可利用的資源,以挖掘和掌握更多的線索,這裏麵就包括你和你的搭檔。也就是說,你一直是他們的提線木偶,除了今天。”語畢,見我已經無法出聲,他便緩緩轉過頭去,看向張天嘯,“張醫生,你看下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張天嘯沒有出聲,劉海濤便接著就說道:“或者,我應該稱呼您徐中尉。”
    話音剛落,張天嘯突然將槍口對準了劉海濤,“都退後!”他向其他人喊道。
    “唉,難得我一直這麼信任你,”劉海濤歎了一聲,便轉過身來正麵對著槍口,“正如,你此刻所信任的,這把M9。”
    張天嘯的臉上閃過一絲什麼,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隻不過,槍裏並沒有子彈。這時,三名黑衣隨從突然圍攻了上來!他見狀將槍一甩,一人便抱著膝蓋倒在了地上。接著,他又以閃電般的速度接下另外兩人的拳腳,於是幾番交手後,數人竟僵持在那。如此一來,劉海濤便示意兩名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出擊,而在這之後,張天嘯才最終因寡不敵眾而被擒……
    “身手不錯,”劉海濤走到張天嘯麵前,“隻可惜,還是太年輕。”
    “哼,”張天嘯冷笑了一聲,“我們的人已經滲透到了你們所在的每一個地方,等著聆聽失敗的鍾聲吧!”張天嘯抬起頭盯著劉海濤。
    “喔?我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們當然知道。”
    “是嗎?”劉海濤往前探了探身子,“那麼,先來說說我是誰。”
    “劉海濤,南寧宗左人。1972畢業於廣州醫科大學,曾任廣州軍區XX軍XX師X營XXX醫療班班長,上士軍銜,於1979年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1987年應邀出國深造,之後,於1992年回國並加入了醫科院,最後,在2006年個人申請加入了X市軍區醫院,擔主任醫師一職。”頓了頓,“你的問題,就在出國深造的那段時間。”
    “原來,我隻不過是個叛徒。”
    “顯然如此!”
    “除此以外呢?還有嗎?”劉海濤伸長脖子問道。
    “剩下的,我們遲早會查出來。”
    “嗬嗬,不勞你們費心了,你們大概不會想到,我本是越南人。”語音未落,張天嘯臉色大變,於是劉海濤接著說了下去:“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前,整個越南長期受到法國人的支配,當時,越南滋生了很多想爭取民族獨立的人,這其中便有我的父親,而那時他才14歲。”他停了停,“1942年法國人離開後,日本人攻了進來,直到1945年他們戰敗,蘇聯已捧著胡誌明闖入曆史,而我父親也已經是名軍人。不過在這之後,法國人又為越南帶回了長達9年的戰爭,一直持續到《日內瓦協定》的簽訂,越南才好不容易有了暫時的和平,我便是在這個時候出生。”
    “什麼?”張天嘯詫異道。
    “不過,好景不長,”劉海濤看了他一眼,“因為肯尼迪扶持的南方吳庭豔政權,他們知道自己會在全民公決中失敗,於是全民公決被取消了,緊接著在這之後,他們便向北方的胡誌明宣戰。於是,在南北內戰即將爆發之前,父親便在某天夜裏,悄悄將我送到了中越邊境的一戶人家。等我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他死於戰爭,已經一晃過去了17年。再後來我查明,那是因為1968年胡誌明死後,北方的政權分別落到黎筍和黎德壽的手中,而黎筍為了消耗黎德壽的實力策劃了‘春節攻勢’,於是,那最終讓4萬人死於美國人的槍口,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你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是想為父親報仇?”張天嘯問道。
    “報仇?”劉海濤繞到他一側,“你不認為將那作為理想,太‘小’了嗎?從法國的維希政權,到日本的軍國主義;從蘇聯扶植的胡誌明,到美國扶植的吳庭豔。你沒發現各意識形態間的爭鬥,是一直讓越南人用生命買單嗎?相對於個人恩怨,你不覺得越南太悲哀了嗎?”他看了看張天嘯,而後者沒有出聲,“可話說回來,那正是因為越南人沒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它隻能被別人所左右,淪為別人博弈的棋盤。那麼,包括我的父親在內,他們大喊著民族獨立卻又深陷自己的無知,我應該同情他們嗎?”
    “你……”
    “我早已比你看得遙遠。實際上,這裏的任何一位都比你看得遙遠。”劉海濤阻止了張天嘯說話,“嗬嗬,失敗的鍾聲……你是否真的以為,我們是從屬於某個國家的組織?”
    “不是嗎?”張天嘯瞪大了眼睛。
    “事實上,是很多國家從屬於我們,甚至,某些國家原本就是由我們建立。也就是說,我們沒有國家的概念,而是早已經站在了世界的視角,甚至毫不客氣的說,是掌握著全人類的命運。而在我們看來,人類的情況與越南沒有本質區別,縱觀曆史一直都很悲哀。”劉海濤緩緩繞起了圈子,“遠的不談,就拿20世紀80年代來說。當時,南斯拉夫正麵臨解體的事實,於是,米洛舍維奇換上了塞爾維亞民族的沙文主義旗幟,而為此,他許諾會挽救所有塞族人。可他具體的做法,卻是先在克羅地亞人和波斯尼亞人中間製造小範圍的殺戮,以此挑動這兩波人去對付他們中的塞族人。這樣一來,他便有了理由派出軍隊去執行所謂的救助任務,可實際上,這支名為“愛國者”的軍隊,都是些地痞流氓組成的準軍事組織。而米洛舍維奇的真正目的,是想以種族清洗來挽救南斯拉夫聯邦。”劉海濤拍了拍一名黑衣人的肩膀,“馬洛。科瓦奇,克羅地亞人,在1995年《岱頓協定》結束這一切時,他的親人已經淹沒在了這段曆史中,而他當時才16歲。因此,他年紀小小,卻早已看盡不同意識形態、不同宗教信仰之間的衝突。而同時,他還眼看著世界上的各個利益集團打著慈善的口號,在當地建立起各自牟利的產業。”劉海濤繞到另一側,拍了拍另一名黑衣人,“再看托列夫斯基,他出生在烏克蘭,17歲有幸進入蘇聯空軍航空運輸團——那是一個向第三世界政權秘密輸出軍火的組織。巧的是,他當時被分配到臭名昭著的弗拉基米爾。鮑特手下工作。”他停了停,“他今天會站在這裏,全是因為蘇聯解體後,他聽命於鮑特,在1992年將軍火賣給內戰時期的阿富汗;又在1993年賣給剛果;以及在1995年分別賣給安哥拉政府與當地的遊擊隊。於是他看到了自己親手釀成的血腥,這其中包括盧旺達大屠殺。然而,鮑特為了自己的利益卻根本沒有理會,甚至會故意挑起各地域爭端。因此,托列夫斯基再也承受不住,他逃了出來,並決定要為自己的罪行買單……”
    “現在,你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出病毒,這和為了輸出軍火而挑起爭端有區別嗎?”我冷不丁插了一句,於是臉上挨了一下,緊接著便感受到一陣拳腳。
    劉海濤示意黑衣人停下,又走到我麵前,“喔?你看明白了?”
    “在我看來,你和張天嘯都一樣,”我忍著疼抬起頭,“你們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都是在曆史長河中留下血印的人!”
    “嗬嗬,眼光獨特。也許正如你所言,我們是同一類人。”他彎下腰,“可惜現在,你為了琴雨菲,為了所謂的愛情和自己的幸福,也變得和我們沒有區別。雖然,你所追求的東西和你本身,都渺小到無法與我們相提並論。”
    “至少,我不會為了自己而做出讓別人變得不幸的事情。”
    “喔?難道你忘了那位叫張雅麗的女孩,她是怎麼死的嗎?”見我啞口無言,他便直起身下了定論:“她是因為你!”說罷,他揮了揮手示意將張天嘯帶走,又轉過身,“我讓你知道,這個世界誰看的更明白。”語畢,他下令開啟了隱藏的通道。於是,整個地下空間發出一陣轟鳴,接著,身後的牆麵陷了進去,那大概有10米的寬度。而在停頓了幾秒後,那部分又緩緩收進了左側的牆體中。
    劉海濤邁開了步子,一行人便推著我走進了通道。於是,隨著燈光變暗又再次亮起來,我們進入了一個100平米左右,全由玻璃製成的圓形房間。之後,他們觸發了門口的幾個按鈕,整個房間便晃了兩下,開始下沉。
    片刻後,腳底升起了一道亮光,於是玻璃牆外竟緩緩展現出了一座宏偉的地下城!而順著逐漸開闊的視野,我看見周圍環繞著粗細不等,又數量眾多的塔樓。它們各自以密封式通道相連,且定有一條通向我們所處的位置——主塔樓。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這深度,恐怕早已超過了100層!這時,我們從中間下降到了一個環形空地,我便看見一大群猴子——它們有的在科研人員指導下進行著某種學習;有的聚在一處牆麵,你一筆我一筆的畫著什麼;令人驚訝的是,一處窗口前猴子們總是保持著整齊的隊形,在那裏領取食物。
    房間停止了下沉,劉海濤便看了看我,“讓你看一看,這世界的未來。”他按下了麵前的電鈕,“演示成果。”語畢,空地內的研究人員點了點頭便相繼離開。而在這之後,兩名身穿黃色製服的人員野蠻地闖入了猴群。之後,他們隨手拎起了一隻小猴子,並活生生的將其五馬分屍!而在這後,他們又將雙手伸向了其他的猴子!於是一時間,整個空地變成了刑場!
    “停下!快停下!”我看向劉海濤,“你們在幹什麼?瘋了嗎?你們瘋了嗎?”
    “是世界瘋了,”他停了停,又看著眼前正在上演的屠殺,“我們隻是在尋找出路。”
    “出路?靠這種血腥的屠殺?”
    “這隻是在檢驗成果,你沒發現,這些生靈絲毫沒有表現出恐懼和絕望嗎?”他停了停,“通常情況下,這種傳染力最強的情緒,可以直接激活自我防衛,或直接導致自我毀滅心理。也就是說,這群猴子會被感染——將這種由暴力製造的恐懼,轉化成暴力的延續,自相殘殺。但此刻,這些猴子沒有那種反應,而這已經是它們第五次接受檢驗,恐怕以後,這段記憶也不會遺傳到它們下一代,永遠不會。它們隻會善良的對待過去、現在和將來。”
    我看了看那些正被屠殺的猴子,它們對於身邊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而僅僅是流著眼淚,然後默默將那些破碎的屍體拚回去。就好像正在發生的,是某種不可逃避的自然之力。
    “難道這就是病毒的真麵目?就是你們的真正目的?”我恍然大悟。
    “病毒隻不過是個幌子,你現在看到的,其實是疫苗的功效。”
    “那你們……”
    “不先讓人們中毒,人們又怎會渴求疫苗?”他預料到我的疑問,便提前給出了答案。
    “可你們目的達到之後,為何還要殺洪萬裏?”
    “我們需要洪氏集團,因此,第一批疫苗,不過是迎合了他的貪婪而投放的產品,但其高額售價又正好可以加劇人們對疫苗的渴望,那麼,我們何樂而不為呢?”他停了停,“雖然,我們原本沒有打算這麼早接過洪氏集團。”
    我被劉海濤的言論驚住了,“你們,是想剝奪人類的靈魂。”
    “靈魂?”劉海濤轉過臉來看了看我,便示意房間繼續下沉,於是在這之後,我們又看到一片空地和一群猴子。和之前不同的是,這群猴子非常混亂——它們不會學習、不懂交流,隻是不停地相互搶奪食物與領地;而為此,它們中相對聰明或強壯的個體都為自己建立了族群。
    “這是原生態的猴群,我們還未對它們‘加工’。”劉海濤淡淡地說了一句,恰巧這時,某個族群裏正上演著一場角鬥。片刻後,某隻猴子贏得了角逐,它便把失敗者推入了圍觀的猴群。於是,猴子們先是往失敗者身上撒尿拋糞,接著,便一擁而上對其拳腳相加!
    “之前,這隻被圍攻的猴子也是這麼‘上位’的,而整個族群並沒有意識到這是為什麼。它們中的個體,永遠隻會關心‘酋長’能不能給自己帶來好處,於是,一旦不能如願它們便會心生怨念,直到某隻猴子利用這份怨念戰勝並殺死現任的‘酋長’,它便成了新的統治者。”他停了停,而這時圍攻的猴群已改拳腳為撕咬,那最終演變成了血腥殘殺。“你不覺得,這和圍攻巴士底獄很像嗎?當時,一個廚子用小刀慢慢切開了監獄長的脖子。而在這之後,人們又興高采烈地圍觀了一場接一場的血腥解剖。可當時,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履行的,是正義。”他盯著憤怒地猴群,它們正將過去的首領撕扯成數不清的碎片,“隻可惜,這並不能改變它們的命運。新任‘酋長’依然會為了獨攬一切而變本加厲的壓迫族人。隻因為,自私與貪婪是早已深入每個個體心中,在種群裏根深蒂固。”劉海濤說著便轉過頭來看向我,“縱觀曆史,人類與這群猴子沒有本質區別。這,就是你所說的靈魂嗎?”他冷漠的問了一句,而我無言以對的同時,正深深感到悲哀。“這世間萬物都是自然法則的傀儡,正是它讓所有生靈變得如此悲哀,而我們,最終會引導人類脫離它的掌控,進入到全新的世界!”……
    片刻後,我們抵達了最深的一層,於是在一側玻璃門被打開後,劉海濤領頭走了出去,一行人便在經過通道後進入了一座“宮殿”——那裏大大小小陳列著玻璃製成的密封艙,裏麵注滿了某種淡藍色的液體,各自有兩根管線不間斷地為其換水。而其中最大的密封艙,便立在了“宮殿”中央。
    我突然怔在了原地,因為水體中有個人影,那仿佛是沉睡的神明——她的身體隨著波浪輕輕搖擺,她的秀發跟著水流緩緩飄動,她的麵容是那樣純潔無暇,在那波光粼粼中散發出寧靜的溫暖!“菲菲!”我大喊了一聲,又試圖掙脫黑衣人的束縛衝上前去,“她還活著!還活著!”
    “仔細看清楚,她是你的琴雨菲嗎?”不遠處傳來孫啟梁的聲音,而在這之後,他便從對麵的通道裏走進了“宮殿”。
    我睜大眼睛向四周看了看,便發現每一個密封艙裏都有人影——她們依次排列,從胎兒階段一直到嬰幼兒階段。我感覺到,她們都和琴雨菲極其相似!“你們把她怎麼了?放開她!”我撕心裂肺的喊道。
    “她們,都不是你愛著的琴雨菲。而小琴本身,不過是我們投放的試驗用原型。”他停了停,“你明白了嗎?小琴原本就是我們製造出來的,接近至善的人類。”他朝我們緩緩走來,又指著那些密封艙,“這一個可能叫夏娃,這一個可能叫瑪利亞,或者這一個,叫女媧……”語音未落,我差點暈眩過去。於是那份思念,用千言萬語都說不盡的思念,成了此刻唯一的意識。又也許,那已經是一種渴望,而它卻突然消散,讓人變得迷茫。
    “如果我們信奉的神,還有我們所追逐的希望,隻不過是科學的量化。那麼,我們的愛,是否也將科學化?”劉海濤冷冷的念叨著,“明白了嗎?你的愛,根本不存在。而人類的光明未來,隻能由我們實現。”
    恍惚中抬起腦袋,耳邊回響起某個熟悉的聲音,“過去不知有多遠,未來不知有多長……然,善惡守恒,光影共存……唯容眾生並存方是大愛……你又何必留戀一瞬間……何必留戀一瞬間……”這個聲音之外,是孫啟梁的話語:“在疫苗清除了人性的劣根後,人們才會包容新人類的存在,不會再對優於自身的個體感到恐懼,更不會因此殘害新人類。而在這一步達成之後,我們會逐漸用新人類,去取代舊人類,從而引導我們的世界往更完美的方向進化……”
    “或許疫苗會剝奪現存人類的‘靈魂’,但新人類將會開創一個美好的未來……”
    ……
    一瓢冷水潑在了臉上,我晃了晃神,發現已經身處東江支流的岸邊,那是隆起的一個崖。於是,我被拉了起來,又被按著跪坐在草地上。
    “還有什麼話想說嗎?”身後有人問道。
    我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閉上眼睛——再精彩的世界本就無法為之心動,何況,那原本是她的陪襯。現在,她已融入了那片自然,我便也想一同而去,因為,有形的世界或許根本容不下理性、善良與真愛,何況,人類既然注定是殘酷與瘋狂的集合,我也沒有理由再留戀。我會在那無形的境界裏繼續找尋她,我知道那份憧憬,那份渴望並不是虛無,因為我曾經與她相伴便是僅有的唯一。而我們所願的,隻是鴛鴦白骨、三餐一宿……
    “哼,那麼再見了,幸運兒。”語畢,一聲槍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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