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樂園》
    暗流
    一睜眼已經到了第二天，我坐起身又將手機裏的錄音聽了幾遍，本想聽出個真假，沒想到越聽越難受，或許是我潛意識裏希望這份錄音是真的吧。於是我決定去查一查琴羽菲的身世，以驗證神秘人告訴我的些信息。
    我記得琴羽菲曾告訴我她是孤兒，可是我花了一周時間跑遍了X市所有的孤兒院也查不到她的記錄，而在8月16號之前想查遍全國的孤兒院又是不現實的，我便換了一個思路——我跑去市中心醫院調查，因為琴羽菲曾在那工作過。最終我找到市中心醫院的院長，他告訴我琴雨菲是軍區醫院直接調配的，市中心醫院裏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資料。於是我掏出手機準備聯絡劉主任，但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讓跳躍的指尖停了下來，我回想——病毒還在蔓延的時候，我剛被送到軍區醫院的那一天，孫院長得知琴羽菲摘下口罩的反應好像有些不對勁，這完全不像領導與基層的關係，而那時孫院長也和劉主任說過些什麼，於是從那之後我再沒見過琴羽菲。直到我在市中心醫院和琴雨菲再次相遇，而那天琴雨菲又告訴我，她被調來市中心醫院是劉主任安排的。這就很明顯了，我想最了解琴羽菲身世的人，應該就是劉主任和孫院長了。那麼神秘人一直說的‘他們’會不會就是指以孫院長為首的人？我打消了聯絡劉主任的念頭，某些事情似乎可以先和神秘人確定一下。
    回到家中，我拿出了那台手機並撥下了“未知號碼”。
    “你想明白了？”
    “我還有幾個疑點，如果你都能回答上來，我才相信你。”
    “我很樂意解決你的疑問，你說吧。”
    “第一，我和琴雨菲以及張雅麗三人之間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這台手機裏的錄音，你又是怎麼弄到的？第二，你所說的‘他們’是不是指孫院長以及他周圍的人？第三，既然他們神通廣大又想把我和琴羽菲分開，那麼為何沒能在我們走到一起之前阻止我們？最後，在你能回答以上三個問題的前提下，你找我的目的又是什麼？”
    “有意思，我開始喜歡上你了，”他笑了笑，“第一個問題，我不僅僅知道你和那兩個女人之間的事情，我還知道一直監視著你們的那群人，以及他們的事情。我既然有能力查到你們這些人的事情，我自然有門道拿到我想要的東西，這是機密；第二個問題，你的嗅覺很敏銳，一切正如你所言，可事情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第三個問題，他們不希望琴羽菲知道他們的存在，所以不能明著阻止你們。或許他們可以把琴羽菲調去其他城市甚至派出國，從而斷絕你們見麵的機會，可是就算琴羽菲會服從安排，那也不能完全阻斷你們的聯係。而且，你別忘了還有另一批人也在緊盯著琴羽菲，於是，把琴羽菲留在X市也是為了提供最完善的保護，因為他們的勢力在X市範圍最集中。因此，你和琴羽菲才有了機會越走越近；最後，我找你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尋求合作。”
    我就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套用神秘人這一番解釋進行了思考，但似乎沒什麼說不通的地方：“那麼，你的意思是琴羽菲現在被人藏起來了？”
    “沒錯，因為某些人快要發現她身上的秘密了。”
    “到底是什麼秘密？”
    “這個，或許你可以自己去發掘。”
    “那麼我怎麼才能見到琴羽菲？”
    “哼哼，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明白，你要我做些什麼？”
    “那會使你陷入某些事情當中，沒有後悔的餘地。但是不這麼做，你將再也見不到琴羽菲，你，”拖長音，“會怎麼選擇呢？”
    “我選擇琴雨菲！你說吧！”
    “很好！我要你想辦法引開托馬斯。艾伯納的注意力。”
    “托馬斯。艾伯納？”
    “下周三也就是8月16號，在洪氏萬科大樓會舉行新型疫苗發布會，倒時候你就有機會接近他了。記住，上午十一點以前不能讓他離場。”
    “新型疫苗發布會？”
    “你不需要現在答複我，我可以給你幾天時間考慮清楚。”
    “等等……”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掛斷了電話，我頓時一頭霧水——托馬斯。艾伯納是誰？這個新型疫苗發布會又是哪來的風？直覺告訴我近一段時間可能發生了某些事情，我決定先自己去調查一下。
    第二天，我在街上緩慢跺著步子，思考著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堅信琴羽菲還活著，因為就X市到漁村的距離來看，我被漁民撈起並存活下來的確是不合常理的。而從穩定民心的角度和洪氏集團的利益角度來看，陳東明和洪萬裏都沒有理由讓我陷入險境。那麼，東江大橋事件的幕後主使就隻有孫啟梁了！而就軍區醫院研發了第一批疫苗的事實來看，下周三的新型疫苗發布會肯定也和他有關；琴雨菲也很可能就是被他藏起來了！
    這時兩位姑娘迎麵走來，其中一人高興的喊道：“哎？熊小誌？”
    “你好。”我回過神來。
    “真的是熊小誌哎！之前的傳言果然是騙局。能幫我簽個名嗎？”
    “很榮幸。”我笑著接過紙筆，邊寫邊問道：“你們聽說過新型疫苗嗎？”
    “哎喲？你居然不知道。”
    “你們都知道了？”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現在滿大街的人都知道了哎，奇怪，你怎麼能不知道呢？”
    “哦，之前出去旅遊了，剛回來。所以近段時間的事情都不是很清楚。”
    “這樣啊，怪不得好久沒看見你了。是這樣的，醫科院研製出了新型疫苗，據說價格隻有目前疫苗的十分之一，有福了！”她說著高興的蹦起來。
    “原來如此，謝謝。”
    看來我錯過了不少事情，於是我走向一家報刊亭試圖獲取些信息，卻不經意看到某份報紙上標題——醫科院宣布研製出新型疫苗。我順手拿起了報紙往下看，沒想到內容讓我大為震驚！
    “經科研人員不懈努力，醫科院已於昨日宣布研製出了新型疫苗，該疫苗與之前型號相比改進了生產流程與成分配比，將極大程度降低成本。目前該型疫苗還在測試階段，相信會很快投入市場；受新型疫苗發布影響，洪氏藥業股價暴跌！不少股民怨聲載道；市民聚集在洪氏萬科大樓，就注射過第一批疫苗要求退款並與大樓保安發生衝突。”
    “這不是熊小誌嘛。嗬嗬，這是前幾天的報紙了，今天的在這邊。”報刊亭老板招呼道。“我隨便看看的，打擾了。”我放下報紙快步走回家中，再次拿出了那台手機。
    “這麼快就下定決心了？”神秘人接通了電話。
    “你似乎有什麼事情忘了告訴我。”
    “比如？”
    “我剛得知新型疫苗不是由洪氏集團和軍區醫院研發的，那看起來更像是醫科院刻意對他們的進攻。而就我分析，洪萬裏和陳東明、孫啟梁等人都是一條船上的，但自新型疫苗公布以來，受損失最嚴重的怕是隻有洪萬裏了。如果這是內訌，那麼發布會又為何會選擇在洪氏萬科大樓舉行？還是，這裏麵有什麼事情你沒跟我說？另外，那個托馬斯。艾伯納又是誰？”
    “我本以為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但至於細節，你沒必要了解。”
    “這的確是前幾天的事情，你若能告訴我這裏麵具體的內容，將更有利於我去執行你的計劃，而這本身對你沒有任何損失，何況，就算你不說，我自己也會慢慢挖掘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後說道：“事實上，這是兩周以前的事情。”
    “兩周以前？”我有些詫異。
    “我可以告訴你部分細節，但在這之後，希望你能明白我們的合作已經無法回頭。我們共同麵對的是同一批人，你幫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我也會幫你找到琴雨菲。”
    “我們需要簽份合同嗎？”
    “哼哼，你做好心理準備。”
    “你說吧。”
    “那麼，”他停了停，“如果我告訴你，關於之前的病毒其實是人為散播的，你會怎麼想？”
    “這怎麼可能！”
    “哼哼，真相往往令人難以接受。就我所知，該病毒的研發，孫啟梁和劉海濤都有參與，雖然散播病毒的人尚不能確定，但疫苗卻是洪萬裏提前就生產好的。你沒聽錯，疫苗跟你體內的抗體沒有任何關係。”
    “這不可能，這……”我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做的動機又是什麼？”
    “動機？如果你發現了根治絕症的配方，那麼你會用什麼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取盡量多的金錢？”
    “難道……”我一陣頭皮發麻。
    “沒錯，既然沒有發現根治以往絕症的配方，那麼他們可以創造一個絕症和與之對應的解藥。”他緩了緩，“你還想繼續聽下去嗎？”
    “繼續。”我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放鬆，接下來才是正片。我手上的資料表明，之前洪氏集團的股份洪萬裏獨占31。5%、托馬斯29。3%、西斯控股20。2%、孫啟梁5。2%、陳東明4。3%，其餘9。5%分配給了公司高管和一些小股東。可是現在，這個分配發生了巨大變化，因為洪萬裏已經死了……”
    “死了？藥監局副局長兼洪氏集團董事長怎麼可能悄無聲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沒聽錯，他兩周前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離奇死亡，隻是消息沒有被放出來而已。”他停了停，“問題就在於洪萬裏斃命後的第二天，醫科院就公開了新型疫苗的消息，於是洪氏集團的股價應聲大跌。而董事會幾乎是同時間通過的決議，並在短短三天之內從海外引入了上千億資金。現在，洪氏集團已經被托馬斯能源再生集團並購，恐怕，已經不能再稱為洪氏了。而從這些事情來看，洪萬裏的死隻怕不是偶然。”
    “難道……”
    “哼哼，也就是說洪萬裏不是他們船上的人，他隻是一顆被利用完了然後棄掉的棋子。而陳東明、孫啟梁和醫科院的周永健，以及他們背後這個托馬斯能源再生集團，甚至包括西斯控股在內，恐怕還會有更大的陰謀！”
    “這……簡直不敢想象。”一陣寒意湧上我的脊梁骨。
    “我現在正是要弄清楚洪萬裏的死因。而就我了解，洪萬裏習慣在自己辦公室裏安置隱蔽攝像機，以防止有人偷偷進入並竊取關於病毒的資料。我想，那裏麵應該會記錄他自己的死亡畫麵。但現在，這間辦公室已經是托馬斯。艾伯納的了。”
    “所以你讓我拖住托馬斯。艾伯納，就是為潛入辦公室並尋找隱藏攝像機而爭取更多的時間？”
    “沒錯。”
    “可你知道這一切事情的內幕，你完全可以報警！”
    “難道你忘了警察也在他們的控製之下？”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漩渦深不可測，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這時門鈴突然響起來！我一驚！連忙將手機藏起來。隻聽見鈴聲又換作急切地敲門聲，我便跑去打開了房門。
    “喲，還以為你不在家呢。”
    “張醫生！快快請進。”如果是以前，我見到這位中年人時，絕對不會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可是現在，他讓我變得警覺起來，“剛剛在聽歌，戴著耳塞反應遲鈍了點，不好意思。”於是兩人坐到沙發上，我又給他倒了杯茶。
    “精神狀態好多了嘛。怎麼樣，身體感覺如何？”他微笑著。
    “已經，完全好了。”我盡量使自己表現得自然。
    “嗯，之前酒店住得還習慣吧？”他環顧著我不大的房間。
    “太豪華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住。”
    “別這麼說，你可是人們的精神領袖！X市的英雄啊！”
    “連自己心愛的人也保不住，能算什麼英雄。”我故意試探。
    “人生無常，你不要太難過，”他沒有半點遲疑，“不要忘了還有廣大的人民在等待你的引導。”
    “我的引導？”
    “下周三有個新聞發布會。”
    我一驚，沒想到神秘人留給我的信息這麼快就應驗了：“是報紙上說的新型疫苗嗎？”
    “沒錯，”他笑了笑，“我這就是受孫院長之托，特意來通知你的。”
    “孫院長？新型疫苗不是醫科院研發的嗎？”
    “誰研發的都一樣，大家都是想為人民造福。而在X市，我們軍區醫院跟你比較熟絡。”
    “那這次是授權給了哪家製藥廠？”我知道是授權給了洪氏集團，不，應該叫托馬斯能源再生集團。而我不點穿，是想讓他親口說出來。
    “托……還是洪氏製藥，”他突然停住又看了看我，“之前疫苗售價高昂使得洪氏集團盡失民心，所以這次要恢複名譽可離不開你啊。”
    “還是和上次一樣嗎？陳市長和洪局長、孫院長都會參加？”
    “這一次醫科院的周院長也會參加，而洪局長身體有些不舒服，暫時由洪氏集團另一位股東代他。怎麼樣，你這邊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
    “好，那麼後天一大早我們會安排專車來接你，今天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他說著便站起身準備離開。
    “張醫生。”我起身準備送他，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怎麼？”
    “能否告訴我……琴羽菲的身世。”
    張醫生眯著眼睛猶豫了一會：“我隻知道她原本是孤兒，1996年被孫院長領養。去年，她大學畢業便進入了我們軍區醫院。”他看了看我，“對於你們的遭遇，孫院長和劉主任都很難過。但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你想開點吧。”
    我低著頭一陣沉默，大腦卻飛速運轉，分析著他告訴我的這一切。他見我沒有說話便徑直朝門口走去，可走到門口又陡然停了下來，他忽然轉過身望著我！眼神犀利！我感覺背後一陣涼意，於是兩人對視了片刻，他便向我慢慢走了過來。我不禁憋住一口氣盡量保持自己情緒的穩定，那一刻，雖然隻有兩步之遙，在我眼裏卻像慢鏡頭一般沉長。
    隻見，他徑直從我身邊走過又從茶幾上端起杯子抿了兩口，再次經過我身旁時他說道：“如果今天沒有別的事情，我肯定會將它喝完的。但恐怕，我再也沒有機會將其嚐盡，因為人不可能兩次品上同一杯茶，而沉浸在過去隻會讓我們無法麵對即將到來的明天，忘了她吧。”他拍了拍我肩膀然後踏出了房門，直到樓道裏他的腳步聲隨著電梯一起下沉，再也聽不見。
    我鬆開對自己的控製，心跳便猛然加快起來。我簡直不敢相信，就在剛剛過去的一刻，自己與殺人凶手的同謀四目相對！而我頭一次發現，張天嘯那一雙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簡直就像利刃一般！要是剛才我露出了絲毫馬腳，恐怕會立刻被其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