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 第五章 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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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樂園》
審判
那斜映的樹影在臉上晃來晃去,我看著窗外一陣思緒紛飛——仿佛那葉間忽明忽暗的光線,是宇宙中不斷誕生又熄滅的恒星,而偶爾飛來的蟲子,就像這星辰中的旅者……想著想著,三個腦袋突然竄入視線,我立馬恢複驚嚇的感覺!三人像看文物一般打量著我,時不時的用手指戳我兩下。一開始我沒有感覺,直到他們戳的頻率越來越高,覆蓋麵越來越廣,我漸漸恢複對身體的知覺。“捏哈哈,大海綿!”三人笑著開始掐我了,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想叫人來趕走他們,可是努力抖動嘴角隻呼出一陣空氣。“他出氣了。”“出了嗎?”“那是屁。”他們嘰嘰喳喳一陣吵鬧。其中一人“噓”的一聲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便將耳朵了靠過來,我便立馬屏住了呼吸,生怕招惹到這瘋子。片刻,他直起身啪的一下給了我一巴掌!其他兩人發出“喔!”的一聲驚歎,伸直了脖子幸災樂禍地鼓掌。
這一巴掌倒是打醒了我,我搖了搖腦袋後抬起頭來。“哎!海綿會動!”他慌忙喊了句就跑。而另外兩人見狀撒腿就鑽到附近的桌子底下。“海綿動了!海綿動了!”於是,一聲驚呼下這房裏好奇的人們紛紛圍上來望著我。眾人伸長了脖子就像在動物園看猩猩一般。他們一陣議論,“這什麼品種?”“大海綿。”“瞎說,是蘑菇。”“他咬人不?”“會搶我們大肉吃不?”……雖然聽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可總感覺不是好聽的話。
扇我巴掌的那人壯了壯膽子摸上前來:“看好啦,我來證明這是海綿。”說著就使出一陽指往我腰上使勁一戳!我腹部一緊,感到一陣疼痛,場下觀眾卻“喔!”的一陣感歎,相繼鼓掌。“是海綿吧!”他得意的揚起頭。“蘑菇也能戳,不一定就是海綿。”“哎,不信是吧,看好啦!”之前那餘痛未散,這瘋子又在質疑聲中使出鷹爪功使勁一掐!隻是這一次,他見我痛得背一弓便自己嚇跑了,而場下也陷入一陣騷動。
“我得做點什麼。”疼痛中我恢複對腹部的控製,而他們重整陣型又好奇地圍了上來,於是我猛然坐起身子!他們便像受到威脅的猴群一般整齊地往身後退了兩步。可我一躺下,它們又勇敢的往前挪了上來。我索性靠著床頭保持坐姿,與眾人保持著安全距離,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時間。然而他們好奇心不減,見我久久未動,他們中膽大的便往前探了兩步,又見我仍然沒動,他們便得寸進尺!於是在這幾個探路者的引導下,眾人都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眼看著包圍圈一點一點縮小,在緊張情緒的刺激下我感覺到手臂一陣抽搐,就在他們即將貼到臉上時,我奮力抬起手臂!“咿呀!”“唉呀媽呀!”這一下他們嚇得不輕,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退出好遠!
“這不是猴嘛?”我心裏這麼想著。不料人群中飛出一個皮球打我臉上,同時發出陣陣竊笑。“我這是在逗猴還是被猴逗呢?”無奈間又一個球飛來,這一次被我側身躲掉了,於是人群裏發出一陣讚許,“看來,我這是被猴逗呢。”然而,讚許聲未落第三隻球便迎麵飛來,我敏捷地一伸手把它截住!眾人見狀紛紛鼓掌:“喔!這蘑菇好厲害!”“是海綿!”我終於明白之前的都不對,此時此刻我才是猴!
看來不製一製他們,這場戲會沒完沒了,當然我承認自己沒有仔細評估眼下的形勢。因為,在我把手中的球扔向人群後,更多的球朝我飛來!瞬間這大廳就被嬉笑打鬧的巨浪席卷!
我將腦袋縮進被子裏,任由那槍林彈雨從四麵八方砸來,直到人們圍攻上來,強行將被子拉開。“親愛的,我好想你。”一個熟悉的麵孔撅起嘴唇襲來!我使勁將他推離。“哎!蘑菇蘑菇!”另一個熟悉的麵孔又竄到眼前,被我一頭頂了回去。紛亂中不知從哪又扇過來一巴掌!定睛一看又是那三人!眾人嬉笑著拉扯我的衣服,興奮地抓起我的褲角,如果不是我奮力握住床頭的鐵欄,我肯定被他們拽下床了。雖然我守住了陣線,但是雙腳被抓得生痛,而且犧牲了褲子。
褲子被脫下後,眾人好像爭寶貝一般紛紛圍了上去。“裝得和他們一樣應該就不會被攻擊了吧?”我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於是在他們“吞噬”完褲子仍不知足的圍上來時,我從床上突然站起來一通亂喊亂叫!並像大猩猩一樣拍打自己的胸口!大家果然被鎮住了,就像播放中的影片突然暫停一般,個個頓在原地。我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惡狠狠的盯著他們中間蠢蠢欲動的人。可我錯了,因為他們的思維模式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好理解。“哈!這蘑菇真好玩!”“好玩好玩!”一聲歡呼他們再次圍攻上來!
我跳下床奮力從靠牆的一邊突破包圍,馬不停蹄繞到大廳中間的柱子時,身上的衣服也“犧牲”了。於是赤身裸體又被這群猴崽子逼得圍著柱子跑了好幾十圈,直到大家都累了,他們中間依然有意誌堅定的緩慢挪著步子:“蘑,蘑菇好彈性。”我喘著粗氣,這一耗下來感覺體力不夠用了。“隻好智取了!”我這麼想著並朝另一根柱子緩慢走去,而那殘存的“精英分子”也緩慢的跟了上來,於是一行人像失了魂一樣,神經兮兮地圍著大廳裏頭四根柱子打轉轉。見他們累得停下腳步了,我就撐著腰停下來喘喘氣,而他們見我停下來時,卻又積極地邁出了步子。在這場競走比賽中,我時而多休息會,等他們快靠近時才開始移動;時而見他們加快腳步了,便也快速蹬上兩腳拉開距離。“這得有多大耐性?”
本想,以這樣的持久戰耗著,總會等到醫生的到來,卻沒料想到他們從反複的運動中參出了禪意——他們兵分兩路,一路緊隨我的腳步,一路往下一根柱子進軍,我隻好打破原來的規律,改“口”字型路線為“8”字。在兩輪計劃落空後,他們也猜到了我的心思,於是我交替使用兩個陣法。這時終於有人堅持不住了,啪一下累倒在地,而剩下的最後三個人,麵對同伴的“陣亡”總算開悟了,於是一人守著一根柱子,把我逼到最後一角。而我喘著粗氣真的沒有力氣再走了,他們便從三個方向夾擊過來,我隻能認了,雙腳一軟癱坐到了地上,看著三人艱難的進軍。
那是三張堅毅、癡情、無悔的麵孔,很有可能令我終生難忘,雖然最終,走到我麵前的隻有一人。他邁出最後一步便失去重心趴到了我身上,卻努力抬起頭望著我傻笑:“做,做一個彈弓,打,打你家玻璃。”說完就沉沉睡去。
總算安心了,推開那廝我靠著柱子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坐了一會,這時我發現不遠的桌子上放著一瓶水,我索性走過去,端起來一飲而盡。這時傳來一陣傻笑,桌子對麵突然蹦出一個腦袋,我立馬後退!他朝我招了招手:“來來來。”我保持著戒備不敢靠近。於是他就自己蹲在那跟我說:“嘿嘿,年輕人你知不知道愛因斯坦啊?”我腦中閃過一個印象,可是無法回答。“他其實是宙斯的分身,在羅馬人屠了耶路撒冷以後就隨猶太人的靈魂四處飄蕩,然後陰差陽錯的降生在一個猶太人家庭。”在他緩緩講述的過程中,我腦中閃爍出更多的片段和概念,直到我意識到他胡編亂造的部分情節,於是在腦海裏找到關於“愛因斯坦”和“猶太人”的全部詞彙。他接著說:“你看啊,愛因斯坦知道宇宙的規律,就和宙斯一樣。而其他人不知道。”他煞有其事的撫摸著看不見的胡須,“他曾提出光線會隨著時間的拉長而彎曲進行,因此,隻要掌握了這項能力,我們就可以接近神明!”說罷,他瞟了我一眼,然後伸長了脖子,壓低了聲音神秘的說:“你也可以,隻要和我一樣看著這個桌角就行!因為,當你長時間看著這個桌角的時候,”他低下頭,“時間就被拉長了。射入眼睛的光線就會彎曲進行!你就可以看見被桌角遮住的畫麵!”他猛然抬起頭傻笑道:“說不定還能讓肉眼具備透視功能,我已經很接近神明了!”當我看見他一雙鬥雞眼時,我瞬間就明白他說的光線彎曲了!
經此一聊,我記起了更多的語言,更多的詞彙。“我沒病!放我走!”“放我們走!”窗外突然傳出叫喊聲,“全都給我回去!”……嘈雜聲中我突然想起某些類似的事情。
我不禁看向窗戶,它卻閃過一道耀眼的光線,我下意識的用手遮擋,於是在指間察覺到立在窗邊的人影。“這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人緩緩說道。
在眼睛適應了光線後,我漸漸看清他的輪廓,他頭也不回繼續說著:“這世上本無光。”望著他那身影和窗外刺眼的光線,我突然感到陣陣頭痛!“本無光……就像馬爾薩斯人的咒語(糧食永遠是算術級增長,人口永遠是幾何級增長。)……永遠會有人痛苦的死去,活著的人永遠會恐懼著死亡。而因為恐懼著死亡,人心永遠會向著貪婪的方向發展……本無光……”隨著他念經一般的述說,我頭痛越來越厲害,腦海浮現出遊樂園、警車、胖子、失控的人群、痛哭的女孩、刺向我胸口的麻醉針!“本無光……因為人心貪婪……必然會促使人們伐木、開山、填海……直到平衡被打破,大自然便會反噬人類……本無光……本黑暗……”他句句動搖著我的內心,我用力堵住心靈的耳朵!頭痛欲裂!在這痛苦中我漸漸想起所有的事情!想起了一周以前安寧的一切現在卻是一片混亂!想起了我所知道的關於人類的曆史——從古巴比倫到蘇美爾,從古希臘到古羅馬;十二主神、摩西、耶穌、天主教、黑死病、宗教分裂、十字軍東征……二次世界大戰……盡是饑荒、疾病與戰爭……“本無光……本無光……”痛苦中我猛然抬起頭來!卻感覺站在窗邊的已經不是他,同樣的身形已經完全是另一種語氣:“嘿嘿,本無光,嘿嘿,本無光……”終於,在他的緊箍咒和強烈劇痛中,我感到眼前漸漸昏暗。
不知睡了多久,當我再次蘇醒窗邊已經空無一人。我翻過身無力的看著天花板,“馬爾薩斯人的咒語……人心貪婪……審判……本無光……”那聲音仍然回蕩在腦海,直到猴崽子們陸續爬起身來,“嘿嘿!大海綿。”“你讓為師找得好苦。”“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這一次我沒有跑,看著這一群歡快嬉笑的人們,我卻深深為人類的命運感到悲哀。我不禁追思自己一直探尋的那光明的方向,我不怕到不了那光明的源頭,隻是,它是否存在?如果它根本不存在,那麼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刹那間我放棄了希望,任那窗簾在微風中緩緩舞動,任那光線在樹影中頻頻閃爍,我耳邊隻有一首《WatersOfIrrawaddy》。那一刻,我不想再掙紮,我什麼都不想去在乎,我不禁為這悲哀的存在流下眼淚,“怎麼樣都好,任你們處置吧……至少,此時此刻你們還會開心。”
一聲厲喝!“不想吃大肉啦?!”大家在醫生洪亮的嗓門下一哄而散。見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醫生和護士急忙走過來,“哎!這群兔崽子!怎麼把他搬這來了!”醫生念叨著向瘋子們鄙了一眼。白衣護士彎下身看著我的臉:“他好像在哭。”“怎麼哭了?”粉衣護士立馬抱起我的頭。醫生見我光著身子,便對身旁的白衣護士說道:“先給他找條褲子。”我本以為什麼都不在乎了,但此刻依然兩腮一熱,便悄悄並攏了雙腳。而醫生麵對我這樣的反應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半晌,他試探性的開口問道:“熊小誌?!”語畢,我偏過腦袋看了看他。他雙眼閃過一道驚訝,便繼續追問:“知道我是誰嗎?”隻是這一次他有些失望,因為我不想說話,我用手指在地上寫下“醫”字。“畫畫?喜歡畫畫對吧?”醫生顯然沒看出筆劃,我就呆呆的看著他,真想就這麼瘋了算了。這時白衣護士拿來一套病號服準備給我穿上,卻幾經努力也掰不開我用力並攏的雙腳。直到我接過了褲子,眾人便看著我緩緩坐起身,自己穿上後又失神的躺下。“天呐!”眾人瞪大了雙眼發出一聲驚呼,“快去通知主任!”醫生立馬對身旁的白衣護士吩咐道,後者一路小跑離開了大廳。“真是出人意料!”醫生滿臉意外,拍著我的肩膀問:“能聽明白我說的話嗎?”我微微點頭。“不可思議啊!不可思議!”他再次感歎。
我躺在那麵無表情地看向窗外,然而醫生卻一個接一個地提出問題,我想回答就點點頭,不想回答就不理他。“先別問了。”粉衣護士打斷道,便再次抱起我的頭,也許她看到了我眼中無盡的悲傷,她眼睛有些紅潤:“他好像很難過。”醫生便疑問道:“他哭什麼呢?在他昏睡的這幾天裏你有發現他這樣難過嗎?”“沒有,但我想,在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後若還保持清醒,可是一覺醒來卻發現全世界都變了樣子,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會難過的。”她一句話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刹那間我不禁湧出更多淚水。“看,他真的保持著清醒。”護士說著聲音開始顫抖了。
“在哪?”白衣護士領著主任匆匆走到我們麵前。“在這裏,他叫熊小誌。”她介紹道。“怎麼哭了?”主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粉衣護士,不解的問道。醫生立馬站起身,非常肯定的向主任表示我保持著清醒,於是主任瞬間睜大了眼睛。接著,粉衣護士又以自己的理解角度,向主任道出我流淚的原因。
主任緩緩點頭,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片刻他摘下眼鏡蹲下身子:“小夥子啊,雖然我難以想象你此時的心情,可能其他人都難以理解。但是啊,難過就難過。人嘛,就是或開心或難過的活著,也許,這麼說不太合適。我雖一把年紀,但也不是哲學家,我不能告訴你什麼。可是你仍然是你,在這一片混亂中你保持著自己。說你運氣好也行,說你精神強也罷。至少,你給所有奮鬥和掙紮中的人們帶來了希望,讓大家知道這些天來堅持的是什麼。因為啊,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而是所有人共同麵對的困難。”說著,他脫下大褂蓋在我身上,“我知道你承受著比其他人更多的困擾,我不能安慰你什麼。但是啊,不管是什麼樣的困擾,人們總是一起麵對以求活下去。延續下來的不是人們的存活,而是一起麵對的狀態,一起麵對的精神。”他指了指兩位護士,“你昏迷的這幾天裏她們一直照顧著你,她們為什麼要照顧你?照顧這裏所有的人?是因為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嗎?不是。而是她們本來就追求著這樣的精神,所以她們選擇了這樣的職業,所以不管有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們都會關照所有人。”他緩了一口氣,“說到這裏,我隻是想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在承受!同時,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此時此刻你的存在正照耀著所有奮鬥的人!如果你不能堅持住,或因為過度悲傷而精神崩潰,那麼人們燃起的希望將再次破滅!”
在主任一番語重心長的演說後,我悲傷的看向他的臉,那是一雙曆歲月風蝕仍然充滿鬥誌的眼神。“我們的存在,是為了什麼?”我聲音沙啞著問向主任。見我終於開口,主任揉了揉眼睛思考了一會,便說道:“因為我們能思考,所以我們能察覺自己的存在。即使是死,也不代表不存在,因為死的狀態和山川河流無異。又也許山川河流也能感覺和思考自己的存在,但是思考會感覺到孤獨,它和我們一樣孤獨,於是有了它以外的一切。我這麼說可能不太對,我想一切存在都是為了不孤獨,世間萬物並存皆為彼此相互照應。如果說宇宙本是虛無的黑暗,那麼一切閃閃發光的都是這不孤獨的力量發出的光芒。所以我認為——我們的存在正是為了彼此,為了世間的萬物。”此刻,猴子們也紛紛圍上來好奇地聆聽著這一切,而窗外卻傳來越來越激烈的對峙。我想起一周以前那段激烈的畫麵、那悲鳴無助的女生。腦中再次響起:“活著的人永遠會恐懼著死亡,人心永遠向著貪婪的方向發展……如果追隨的那道光明,它原本就不存在……”於是這一切再次深深刺痛我的內心:“我們注定要承受悲傷,注定無法維持一個永恒的散發光芒的存在。因為,我們必須犧牲別人和大自然才能維持著自身的生存。如果我堅持下來,能結束這種置換嗎?能結束人心的貪婪嗎?就算我們填滿了自己一時的孤獨,也填不滿時間長河裏這綿綿不絕的悲傷。我好難過,因為人心的貪婪,也隻是因為貪婪的人原本也不幸福。所有人的存在原本就不幸福,注定沒有光明,沒有意義。在這置換的存在前提下,談何相互關照?談何不孤獨?”一番悲頌下,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震撼。隻有主任深深吸了口氣,“正是因為這樣,”又緩緩呼出來,“我們才更要創造延續不斷的光芒。因為,宇宙如此黑暗正是在渴求著光芒,渴求著眾生創造的光芒!而你正是那光芒的中心。也許,這光芒最終會隨時間消逝,可是此刻!此刻你手中就拿著火炬,至少你有能力填滿當前的悲哀!當前的孤獨!至少這是你存在的意義!”
“那依然沒有意義。因為,如果我,如果我們存在的意義是填滿當前的悲哀。那麼誰又來賦予那些從苦難中被拯救出來的人,他們存在的意義?”在我表示毫無希望後,主任搓了搓臉頰又歎了口氣,再次語重心長的說道:“在目前隔離的9861人中,已經發病7679人,死亡152人。這病毒已經造成了相當沉重的悲哀,而且還在不斷擴大。或許那些被拯救出來的人,仍然會如你所說的那樣沒有意義。可是!當前他們的狀況比沒意義更不如!而你!”主任提高了音量:“完全有可能阻止這悲哀的擴散,拯救所有人!”“這是大自然的審判,如果我真的能逆轉它,那麼就算我死了,你們一樣能從我身上找出鑰匙。既然如此,你們何必管我?”我毫不在乎地回應著,而窗外的人群終於爆發了,夾雜著各種聲音,發泄著所有的憤怒……
眾人無言以對,唯有張醫生生氣的說道:“你這是執拗!沒錯,就算你死了我們也能從你的屍體中找到解藥!時間無多,跟我走!”說著就準備抬我起來,主任立馬把他扯開了。隻見粉衣護士接過話筒:“也許你說得對,之前說的都對!也許這一切真的是某種審判,但是這樣的災難最終會讓所有人反思自己,也許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種悲哀,本身就沒有意義,可是大自然的審判讓我們看到了這種沒意義。也許審判的目的正是在於此,它正是這樣讓人們一步一步成長起來。那麼你為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所有人一個機會!”護士說完潸潸落淚,主任點頭表示認同:“你一定要堅持下來,讓我們從你身上找出解開這黑暗的鑰匙……這樣才……”“嘿嘿,大海綿哭了。”“瞎說,那是蘑菇。”“看你這麼有靈氣,以後我罩你吧。”猴崽子們打斷道。
我不禁向那一張張天真的臉蛋望去,“請不要放棄自己,也不要拋棄大家。你要看見那存在的意義,它就在那裏!”一片口罩飄落下來,其他人紛紛睜大了雙眼!“琴羽菲!”“菲菲!你!”我抬頭終於看見粉衣護士如菩薩般的麵容,不禁心裏一顫,腦中閃過另一張模糊的臉蛋,片刻我才緩過神來說道:“為什麼?你何必為了一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這麼做?你何必管我死活?”她抽泣著甩了甩腦袋:“因為,因為你不是陌生人,我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這是我們存在的意義!”顆顆熱淚落在我麵頰。說罷,白衣護士也被感染,她欲解下口罩,我終於忍不住伸手製止。我緩緩轉動視線,看見大家閃爍出的光芒,又望著一屋子天真的猴崽子,不住熱淚盈眶:“帶我去點亮火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