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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青草的青,樟木的木。
崔楊看著麵前傷痕斑駁的臉,記憶裏浮起曾經那不經世事,仿若仙靈的俊氣麵龐,隻能暗歎一聲造化弄人。
當初的他,得知爺爺去世的消息後,還來不及傷心,就被塞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和所謂的遺產。百般怕麻煩的他,避之如蛇蠍。
二年前那些奇異的夢境,卻又讓他對這個少年無法割舍,仿若是爺爺在天之靈一般,默默在庇護著這個薄荷味的少年。
那場未知緣故的大火,燒毀了這個少年的一切,他引以為傲的薄荷田,以及他的少年清秀。臉龐和軀體統計有大麵積不規則的燒傷。小孩子看到,會大叫是夜羅刹索命來啦。任誰看到他,都可以預見他曾經遭受著的慘痛折磨。
這二年來,他陪著這個少年,從昏迷不醒到蘇醒,從放棄自我到積極配合治療。他以為少年會痛哭,會掙紮會質問世界的不公平。但是少年也隻是仿若看透世事的老人一般,隻有每次換藥的劇痛,才能讓他皺緊眉間。
那場大火,帶走了爺爺遺留的薄荷田,帶走了少年任人驚歎的外貌。同時他不再張口說話了。
一開始,崔楊都是靠猜,少年什麼要求也不提,漸漸的,仿若是熟讀了一本書,倒背如流的熟悉感,讓崔楊能夠跟少年暢通無阻的溝通,有的時候眼神讀懂,有的時候舉動領會。
少年能靜坐一整天不會叫渴叫餓,給水就喝,給飯就吃,放佛是接收指令的機器人。通常都是撇著頭看著窗子外的陽光,看日升日斜。
於是崔楊去花草市場,一個不懂行的人在老板口若懸河的吹捧下花重金,百般艱難的買回了一小盆薄荷,據說是啥名貴觀賞種類。那一天,少年終於收回了望向窗口的目光,他雙手拿起薄荷,放在了窗角,對著崔楊微微笑了。
“我。。。的。。。。。薄荷。”那是少年頭一次開了口。
所有的配合治療都結束了,身體檢查也做完了,機能都恢複正常,除了外表上遺留下的傷疤,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時間能治愈傷痛,卻帶不走他臉上的烙印。
出院手續辦的很順利,除了那些不太美麗的賬單,以及飄紅的工資單。但是21世紀好青年崔楊覺得,刷爆的工資卡,透支的信用卡,換回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還是非常值得的。
青木抱著那盆小小的薄荷,乖巧地跟在崔楊身邊。作為兄長的崔楊義不容辭的包攬了重活,大包小包提著,氣喘籲籲的攔了出租車,兩人坐好後,崔楊報出目的地“寧靜郊區。”
司機並未回答,車子果斷一個掉頭,駛向車流中。
青木的眼神此刻終於有了波動。崔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這個孩子,永遠把薄荷田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麼幹淨純粹的孩子,難怪爺爺這麼心疼他。
雖然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是下車的那一刻,崔楊還是吸了口氣,當初他因為那個仿若先知的夢趕來時,大火正是肆意之時,他第一時間也隻關注著青木的安危。後續的滅火和清場他沒有參與,也都由那群拍攝人員幫忙善後了。他們也心裏有愧,雖然不知大火的起由,但心裏還是或多或少知道與劇組個別人脫不開關係,算是事後彌補般的接手了不少後續的處理工作。
此刻麵前哪裏還有什麼青綠的薄荷芽葉,一眼望過去,殘垣斷壁的慘烈景象。燒焦的泥土,雙層木屋被燒成黑炭,個別的土地裏還有發黃發黑的枯枝。像是四五十年都沒有人氣的荒郊。
倒是一棟新建的二層小樓在荒涼的土地中央,嶄新的外觀與四處格格不入。據說是劇組哪個好心的老板給的賠償。
崔楊摸了摸頭,打破了荒涼的氣氛。“隻要土地和人還在,就還能重新開始。我有頭腦,你有技術,我們秋天栽,夏天就又是一片薄荷海了。”
青木望向他點了點頭,此刻夕陽正好,火燒雲映照著漫天的玫紅色,少年臉上猙獰的疤痕在夕陽的潤色下,溫柔的仿若他的眼睛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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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個世上最難的事情,不外過於重頭再來。不僅在於事物不能再恢複如新,還要人能在不受昔日影響的情況下,積極努力的重建。
拿著最後僅剩的老婆本,還有爺爺生前為薄荷田和少年買下的保險,崔楊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至少還有一點點可以任性的資本。他駕著新提的三輪小蹦蹦,旁邊坐著挺直著腰背的青年,向著市場進發。
雙休日的花草市場格外熱鬧,大爺大媽還有各色的行人都在這裏獵物然後討價還價,到處都是喇叭和老板的叫囂和吆喝聲。
“二米福木!!”
“直徑一米五的發財樹,老板來看一看呀。”
崔楊被各種廣告轟炸著,眼花繚亂,抬眼看著身前的青木,還是一副不被外界影響的狀態,好像是小說裏麵自帶空間屏障一般,他突然開始羨慕這種自帶的人身buff。
突然身前的少年停住腳步,在一個攤子停下,這是一個老爺爺的街邊攤口。這個頭發花白的老板沒有吆喝,坐在老年搖椅上,搖著大蒲扇,在熱鬧的市場有點格格不入。
“小娃兒要薄荷?爺爺這裏倒是有些貨,多的少的都可以,看上了就給低價。”老爺爺操著方言,說話很精神,眼睛笑眯眯的看著年輕的一輩兒。“我老家種田的,專門開了一小塊地種種花草,都是自家人自栽的。”
青木也笑眯眯的抬頭,老年人看清了他臉上的疤,心疼的搖搖頭,誰家舍得年輕娃受這麼多罪啊,咋不好好照顧著呢。
作為監護人崔楊看懂了自家小孩的意思,開口說道:“老先生,我們這邊需要的量也還不少,您看看這邊數量合適不,到時候,留個聯係方式,好溝通下。”
老爺爺停下搖扇,瞅了瞅崔楊,對於這個大單子很滿意。“老板要多少都有的,看在小娃娃的份上可以給打折。貨可以到我們場裏自提,也可以留個地址有專車送。”
互相留了聯係方式,寫下送貨地址,約定貨到付款。
崔楊領著心情不錯的青木準備去大吃一頓,青木卻拒絕了,他指著菜市場的方向,執意要去。雖然青木看起來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但他多少還是知道,因為他住院加重了經濟負擔,現在的他想替著新家節省,減少不必要的開支。想到新家,他的眼裏閃過溫柔的光,當初爺爺去世時,他也曾多次期盼過新哥哥的到來。當初哥哥拒絕了他,他雖然麵上不顯露,但還是傷心了好久。
這二年多的住院時光,新哥哥像一個可靠的長輩,為他撐起了整個世界,給了他新的希望,他早已經把新哥哥當做了家人。
“你確定?我可不會做飯。”崔楊一臉為難,作為一個標準的新社會人士,除了工作和外賣以及飯局。偶爾在家煮個加雞蛋和香腸的泡麵就已經是很不錯的廚藝了。
青木卻反手指了指自己。崔楊眼睛一亮,瞬間就領會了,爺爺和青木在一起生活,按照爺爺的性子,鐵定不吃外賣,而他們家男性從來沒有誰會做菜,那看樣子都是青木在照顧爺爺的飲食吧,那他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今天的晚餐了。
於是,青木領著崔楊在菜市場的阿姨姐姐疼愛的眼光下,提著分不清排肋腰的肉和菜,開著小蹦蹦回到了小新樓。
裏麵的家具也一應俱全,崔楊心裏暗暗吐槽,這怕是良心不安給的賠罪吧。事後他有報警,但是警方給予的回複都是意外,反複多次也無果,於是不了了之。但崔楊心裏還是一直有疑問,郊外不像深山野林,易燃物密集,沒有火種,哪裏會起這麼大的火。而且偏偏就燒在青木住著的小樓。但是說蓄意也要有原因,青木完全不跟外界接觸,更何談結仇,每天就隻知道薄荷薄荷,最多與別的采購人員會有生意交流。但是崔楊默默琢磨好久,也沒有參透其中的緣由,也就罷了。現在更多心思要放在青年和謀劃新事業上,畢竟人為五穀,沒有金子怎麼果腹。
晚餐意料之中卻也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豐盛可口,意料之外的卻是這個少年的自力更生能力,比他這個年長的兄輩還會照顧人。
飯間,兩人在安謐的郊外小樓裏,襯著月光,崔楊打破了寧靜。
“我想在這裏建民宿,你就專心種薄荷,我別的也不懂,就經營生意,咱們合夥當個小老板,以前爺爺的老采購夥伴,我再去聯絡,你就在家安心的守著就好。”崔楊注視著青木的臉,說實話有點緊張,如果少年臉上有一絲為難,他這個計劃就算不可行。可喜的是,少年很快點了頭。
第一個夜晚,崔楊有些興奮,他不再視少年為累贅,也不再是以前懵懵懂懂混日子的社會人士,他要開始創業,要開始作為監護人和少年一起守護爺爺的薄荷田。
這個夜晚,青木難以入睡,年紀尚輕的他,還是無法消化這幾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最親近的爺爺去世,他以為可以和新哥哥一同守護爺爺的薄荷,卻被一群外來人打擾,然後他失去了他的整個世界,他皮膚上醜陋的疤痕,多少次在鏡子裏都以為看見了魔鬼。但是幸運的是新哥哥一直守著他,陪著他。在他有輕生念頭,是新哥哥抓住他,給了他希望,現在又給了他新的世界。
青木撫摸著年上的疤痕,在期待中合上雙眼,夢裏似乎又回到了爺爺的懷抱,還有那一片熱浪中夾雜著清爽氣息的薄荷香。
作者閑話:
正常更新,都會有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