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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時後警察就到了。
    為首的警官很年輕，二十五歲左右的模樣，手裏拿著一隻派克鋼筆，表情嚴肅的坐在我對麵。
    “名字？”
    “顧懷。”
    “年齡？”
    “……二十。”
    他手裏做記錄的筆頓了頓，抬頭看了我一眼，“在上大二？”
    我有些局促地嗯了一聲。
    他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輕鬆不少，“我弟弟也是這個年紀。”
    我說，“我已經休學了，一年。”
    他看起來很驚訝，“哦？為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說：“一些私人原因。”
    他很識趣的不再問下去，拿起本子又轉回了剛才的話題。
    “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你們平時熟悉麼？”
    “我們是同學，平時不太熟。”我說。
    是真的不太熟。
    我社交範圍很窄，在大學裏並沒有幾個認識的人，對安曉這個女人平時也沒多少印象，隻記得她是個挺冷淡的漂亮女人，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今天，她把我約到這座廢棄教室之前。
    我想任何一個人在有了我這種經曆後，大概都會覺得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她把我騙到這間教室，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對我下藥，再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在我麵前自殺。
    而最讓我訝異的是，在旁觀完這一切後，我心裏竟完全沒有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恐懼感，反而滿滿的全是對這個女人的厭惡以及一種微妙的盤踞在我心底的，連我自己也很難發覺的快感。
    是的！快感。
    這讓我發現，縱然我不承認，但是我也的的確確也是在同樣的恨著這個女人。
    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恐慌。
    我開始拚命回想，這種恨意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然後，一個陌生的記憶畫麵就突兀的出現在我的腦中。
    那是一個人在對另一個人表白，我下意識地想。唯一的女主人公顯然是安曉，她兩眼彎彎，笑的很是純淨，與今天我見她的模樣倒是大不相同。而另一個男人笑容也很溫和，但是帶著顯而易見的客套疏離、彬彬有禮，隱隱透出的不耐煩裏，拒絕的意思已經一目了然。
    林維安，他就是林維安！
    我心髒狂跳。我萬分確定，之前導致我多次頭疼的罪魁禍首，意識中聲音的主人，以及我不知何時缺失的記憶裏的主人公都是這個人。
    林維安。
    我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想把畫麵拉近一些，好看清楚男人的麵容。誰知，無論我怎麼努力都隻能看到一個淺淺的輪廓，我就像是一個記憶的旁觀者，我的記憶就是如此，所以我也隻能站在記憶中的位置，不能移動分毫。
    動不了……
    我忽然有一種失重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難描述，沒有經曆過的人大概體會不出。就如同在半夢半醒間，整個人忽的一腳踏空，從萬丈高樓上墜下，驚悸，眩暈，失落，種種感覺交織混合，讓人欲嘔。
    所有畫麵像是被濃重的水彩塗抹，我心急如焚，絕望鋪天蓋地的把我淹沒。眼前的世界開始失真扭曲，左手忽然疼痛入骨，呼吸也似乎放緩了速度。我開始全身顫抖，衣服再度被汗水浸濕，冰冷黏膩地貼在身上，我用右手死死扣著左手臂，在刻骨的疼痛下，這點力度簡直微不足道。漸漸地，我能感覺到我右手手指的下陷，溫暖的猩紅色液體從那裏流出，源源不斷。
    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困難……
    要死了麼？
    我迷迷糊糊的想，意識開始漸漸放空……
    “先生，顧先生？”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驚退了所有臆想。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仍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左手完好無損，除了一身冷汗外加呼吸有些急促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我臉色慘白的放下扣在左手腕上的右手，對麵的警官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我麵前，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
    “你看起來很不好。”他說著，順手找同事要了一瓶礦泉水遞給我。
    我定了定神，接過水，苦笑著朝他道了一聲謝，對他搖頭表示沒事。
    “還可以繼續麼？”他問
    我沒做聲，擰開水瓶喝了幾口後，點了點頭。
    他退回到後麵的椅子坐下，“你說你是用死者的手機給我們打的電話？”
    “對。”我回答。
    他拿起一個透明的袋子，裏麵裝著一部白色的手機，“是這個麼？”
    我點了點頭。
    他皺了下眉，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問道“在你給我們打電話之前，這部手機放在哪裏？”
    “在安曉身後的桌子上。”我說
    “你們爭執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用它報警？”
    “她給我下了麻藥，在她的香水裏，但分量不多，在她死後的半個小時我就可以自行移動了。”我又補充說，“況且之前我並沒有注意到這部手機，是後來鬧鈴響的時候我才發現它。”